朱元璋的親自探視與那句“咱也需要你”,如同春風化雨,迅速消融了籠罩在誠意伯府上方的寒冰。府門前重新變得車馬絡繹,前來探病的官員品級明顯提高,甚至幾位與田娃素無深交的六部侍郎也攜禮來訪,言語間透著前所未有的熱絡與敬意。
田娃依舊以傷重為由,大多由韓林兒出麵周旋,自己靜心養傷。但他並非真正兩耳不聞窗外事。毛驤雖被複職,查案卻似乎陷入了僵局。趙德柱如同人間蒸發,蹤跡全無。那本染血的賬冊上提到的“京師打點之用”,線索指向幾個已被罷黜或調任的中低層官員,再往上,便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
“伯爺,”毛驤麵色凝重地彙報,“王禦史稱病告假,閉門不出,其府邸守衛森嚴,我們的人難以靠近。山西那邊,王禦史家族的幾個管事突然‘暴斃’,線索也斷了。對方……收尾得很乾淨。”
田娃靠坐在榻上,指尖輕輕敲擊著床沿。對手的狡猾與狠辣,超出預期。他們斷尾求生,將直接關聯斬斷,讓調查難以深入。
“趙德柱的家人呢?”田娃問。
“其家眷早在事發前就已‘回鄉探親’,不知所蹤。名下大部分產業也已暗中變賣或轉移。”毛驤搖頭,“我們晚了一步。”
田娃沉默片刻,道:“他們越是遮掩,越是說明心虛。趙德柱一個商人,若無朝中重臣庇護,絕無可能將通敵之事做得如此隱秘,更不可能在事發後消失得如此徹底。那堵牆後麵,必定藏著大魚。”
“伯爺認為……會是誰?”
田娃目光深邃,緩緩吐出幾個名字,皆是朝中位高權重、且對寶鈔新政持反對或曖昧態度之人,其中甚至包括了那位一向以“中庸”示人的中書省某位大佬。
毛驤倒吸一口涼氣:“若真是他們……牽涉太廣,沒有鐵證,陛下恐怕……”
“我明白。”田娃打斷他,“所以,現在動不了他們。但我們可以等。經此一事,他們已是驚弓之鳥,必然還會有動作。盯緊他們,尤其是與邊境、與錢糧、與那些舊式錢莊往來密切之人。耐心,有時候是最好的武器。”
“是。”毛驤領命,又道,“還有一事,北疆戰事吃緊,朝廷正在商議加征‘戰時特彆捐’,以充軍費。有人提議,可向各大商會強行攤派。”
田娃眉頭一皺:“強行攤派?此乃竭澤而漁!商會剛剛經曆風波,人心未定,若強行攤派,必生怨懟,之前穩定寶鈔信用的努力恐將付諸東流!”
“伯爺的意思是?”
“你替我遞個話給戶部相熟的同僚,”田娃沉吟道,“加征捐輸可以,但需講究方法。或可以‘借款’名義,由朝廷出具寶鈔憑證,約定戰後連本帶利以鹽引、稅賦抵扣償還;或可以‘功爵’激勵,捐輸達到一定數額的商賈,可授予其子弟‘義民’稱號,或給予其參與某些官營事務的優先權。總之,要以利導之,而非以威迫之。”
毛驤眼中露出佩服之色:“伯爺高見!如此一來,商賈既出了錢,又得了實惠和名聲,必當踴躍,遠比強行攤派來得穩妥有效。”
“去吧。此事需儘快,莫讓那些短視之人壞了局麵。”
毛驤離去後,田娃獨自沉思。朝堂之上的暗影並未因他的脫罪而消散,反而因為趙德柱案的不了了之,變得更加濃重。那隱藏在幕後的對手,能量之大,心思之縝密,都讓他感到心驚。他們這次未能扳倒自己,下一次的攻勢,隻會更加猛烈和隱蔽。
而他,不能永遠依靠皇帝的愧疚和信任度日。他必須儘快恢複,重新掌握主動,不僅要鞏固寶鈔改革的成果,更要設法揪出那個潛藏在深處的巨大威脅。
他看了一眼自己依舊腫脹的腳踝,太醫說至少還需靜養一月。一個月,太久了。北疆的戰事,朝堂的暗流,都不會等他。
他喚來親隨,低聲吩咐:“去,將工部近來關於火器改良、漕船督造的卷宗,還有各地商會報上來的事務摘要,都悄悄送到我房裡來。”
“伯爺,您的傷……”
“無妨,躺著也是躺著,看看文書,累不著。”田娃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他不能停下。在這暗影浮動的時刻,他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積蓄力量,準備迎接下一場不知何時便會到來的風暴。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蒼白卻堅定的臉上,映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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