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溝的雷霆一擊,如同在北疆陰霾的天空中撕開了一道透亮的口子。隨著灰隼及其黨羽的覆滅,那條潛藏已久的軍械走私網絡被徹底斬斷,山西都司內潛伏的馮勝餘孽也被連根拔起。聖旨嘉獎,朝廷整飭,大同鎮內,忠毅伯田娃的威望一時無兩。
深秋的陽光帶著一種澄澈的暖意,灑在日漸井然有序的大同城頭。榷場的喧囂依舊,但少了些以往的混亂與戾氣,多了幾分規矩與繁榮。邊境線上,烽燧的狼煙久未升起,隻有巡邏騎兵揚起的塵土,宣告著這片土地不容侵犯的威嚴。
督理衙門內,陳遠審閱著王賬房呈上的最新報表。清丈軍屯已初步完成,追回被侵占田畝數千頃,核實兵員數額,吃空餉的頑疾得到有效遏製。刑獄梳理也在穩步推進,幾樁塵封多年的冤案得以昭雪,民心漸安。流民的安置雖進展緩慢,但至少有了開端,官府借貸的種子農具已然下發,荒蕪的土地上重新出現了勞作的身影。
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伯爺,”毛驤步入書房,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京師傳來消息,陛下對此次整肅北疆軍務、鏟除奸佞之功甚為欣慰,已在朝堂之上多次褒獎。朝中那些原本對您……咳咳,有些微詞的官員,如今也都噤聲了。”
陳遠放下報表,臉上並無太多喜色,隻是淡淡道:“雷霆手段,不過一時之效。若要北疆真正長治久安,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可為。”
他走到窗前,看著庭院中那棵葉子已落儘的老槐樹,枝乾遒勁地指向天空。“馮勝、張誠、灰隼……這些明麵上的對手倒下了,但滋生他們的土壤還在。邊軍的積弊,吏治的渙散,非幾次清查、幾道政令所能根治。如今我等借陛下天威,以鐵腕肅清,看似海晏河清,實則暗流仍在。”
毛驤收斂了笑容,肅然道:“伯爺所言極是。據各地眼線回報,雖表麵順從,但暗地裡,一些舊有勢力仍在觀望,甚至暗中串聯。尤其是……山西那邊,我們此次動了不少人的利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陳遠點了點頭。他深知,自己在大同的所作所為,觸及了太多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扳倒馮勝、張誠,隻是掀翻了桌子,但坐在桌邊的人,並未全部離場。他們隻是在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或者,等待他陳遠犯錯。
“新政初行,根基未穩。我等此刻,更需如履薄冰,步步為營。”陳遠沉吟道,“傳令下去,各衛所、州縣,凡推行新政得力、政績卓著者,年底考功,本官必當優先保舉。反之,若陽奉陰違、敷衍塞責者,無論背景如何,一律嚴懲不貸!要讓所有人明白,跟著新政走,才有前途!”
“是!”毛驤應道,隨即又呈上一份文書,“伯爺,這是吏部行文,著您於臘月前回京述職。”
回京述職……陳遠接過文書,目光微動。離開京師已近一年,大同從當初那個危機四伏、積弊叢生的邊鎮,到如今初現安寧繁榮的景象,其中艱辛,唯有自知。此次回京,既是向皇帝稟報政績,也是直麵朝堂風雨的時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等著看他這“幸進”之臣能交出怎樣一份答卷,又不知有多少明槍暗箭,已在途中。
“知道了。”陳遠將文書放在案頭,“安排一下,十日後啟程。大同這邊,由你與王先生王賬房)暫時代為打理,遇有要事,八百裡加急報我。”
“伯爺放心,屬下必當竭儘全力,穩住大同局麵!”毛驤鄭重承諾。
接下來的幾日,陳遠更加忙碌。他逐一召見大同府及下屬各縣的主要官吏,聽取新政推進情況的詳細彙報,針對遇到的問題給予指示,或勉勵,或敲打。他又巡視了城防和幾個重要的堡寨,檢閱軍隊,重申軍紀。同時,也對榷場的運行做了進一步的規範,確保他離開期間,這套新建立的秩序能夠繼續有效運轉。
離彆的氣氛悄然彌漫。大同的百姓對於這位手段強硬卻帶來了實實在在安寧與希望的忠毅伯,感情複雜,有敬畏,也有感激。得知伯爺即將回京,竟有不少士紳百姓自發聚集在督理衙門外,請求挽留。
陳遠沒有出麵,隻是讓屬官代為安撫,言明聖命難違,且此次隻是暫歸述職。
啟程的前夜,陳遠獨自在書房整理行裝。他的目光掠過牆上那幅巨大的北疆輿圖,上麵密密麻麻的標記,記錄著他這一年來的足跡與心血。從初至大同時的如履薄冰,到扳倒永嘉侯的驚心動魄,再到肅清張誠、灰隼網絡的步步為營,直至如今新政初行的百廢待興……往事曆曆在目。
他輕輕撫過地圖上“大同”二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這裡,已不再僅僅是他仕途的一站,更承載了他作為“陳遠”和“田娃”融合後的信念與汗水。
窗外,月色清冷。大同城在夜色中靜靜沉睡,仿佛一頭疲憊而安詳的巨獸。
明日,他將踏上歸途,返回那座權力與陰謀交織的京師。前方是未知的榮辱與挑戰,但他心誌已堅。
無論朝堂風雨如何,這北疆的基業,他絕不會輕易放手。大同,將是他最堅實的後盾,也是他未來征程的起點。
歸途,亦是新的征途的序曲。他深吸一口氣,吹熄了燭火,書房陷入一片黑暗,唯有窗外的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堅定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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