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許有什麼能幫助我們的東西？”艾文提議，“我有零錢。”
莉娜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快點，但要非常小心。”
兩人接近售貨機。與白天不同，此刻售貨機裡的商品看起來很奇怪：一些包裝上沒有標簽，有的是不熟悉的品牌，還有幾格放著根本不是食品的東西——小冊子、蠟燭、甚至看起來像護身符的小袋子。
艾文投入硬幣，選擇欄亮起微弱的藍光。他猶豫該選什麼。
“那個，”莉娜指著一個標著“安靜糖果”的無標簽包裝，“兄弟會文獻中提到過‘靜默之甜’，可能有關聯。”
艾文按下對應按鈕。機器發出輕微的嗡嗡聲，然後掉下一包白色包裝的糖果。他取出來，包裝上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個小小的符號，與那本暗紅色書封麵上的相似。
突然，售貨機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所有選擇按鈕同時亮起紅光。遠處傳來書架移動的摩擦聲。
“不好！”莉娜拉住艾文，“快跑！”
他們衝向兒童區，身後傳來越來越響的低語聲和另一種聲音——像是許多書本同時開合的聲音。艾文不敢回頭，緊跟莉娜穿過一排排書架。
兒童區終於出現在視野中，它的門口裝飾著彩虹和動物圖案，與圖書館其他部分的嚴肅風格形成鮮明對比。莉娜推開柵欄門，兩人衝進去，然後迅速關上身後的門。
一進入兒童區，氣氛明顯不同。空氣更溫暖明亮，雖然實際上燈光與其他區域一樣昏暗，但感覺上卻更安全。那些追逐的聲音在門外戛然而止，仿佛被什麼無形屏障阻擋。
“看來規則是對的，”艾文喘著氣說，“這裡確實感覺不同。”
莉娜點頭，也呼吸急促：“兒童區總是受到額外保護，許多文化都這樣。”
他們檢查了這個區域。到處都是矮書架、軟墊和玩具，牆上畫著愉快的場景。與主閱覽區相比，這裡像是另一個世界。
艾文拿出那包從售貨機買的“安靜糖果”：“現在怎麼辦？”
“我不知道，”莉娜承認，“我們隻能等待早晨。淩晨三點到四點是最危險的時段，規則第七條這麼說。現在剛過十一點，我們還有時間。”
兩人在兒童區的閱讀角坐下，軟墊舒適但無法完全緩解緊張感。艾文打開背包，小心地拿出那本暗紅色書籍。現在安全了些，他更加仔細地觀察它。
“這就是那本書？”莉娜問，保持一定距離。
艾文點頭：“封麵上的符號，我在售貨機的糖果包裝上也看到了。”
莉娜謹慎地靠近觀察：“這是兄弟會的主要符號之一，代表‘受控的沉默’。你能打開它嗎？我想看看內容。”
艾文小心地翻開書。文字仍然在頁麵上微微扭曲，但比之前穩定了些。莉娜專注地閱讀了幾頁，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比我想象的更危險，”她最終說，“這本書不是在講述符號的力量，它本身就是一種符號裝置。閱讀它就是在激活某種東西。”
“激活什麼？”
“圖書館的意識，或者說兄弟會留下的某種機製，”莉娜解釋，“書中提到‘認知淨化’——清除不符合他們願景的思想。我想這就是圖書館‘清潔工’的真正作用。”
艾文感到一陣寒意：“那麼黑袍管理員呢？”
“可能是守護者，也可能是清潔工的一部分，”莉娜說，“規則矛盾——一方麵說不要跟隨他們，另一方麵夜間規則又說可以遵循其手勢。”
談話被突然響起的圖書館鐘聲打斷。午夜了。鐘聲回蕩在空曠的建築中，比白天的報時更加洪亮、莊嚴。
鐘聲結束後，他們聽到遠處傳來唱詩般的吟誦，使用那種無法理解的語言。
“兄弟會的晚禱，”莉娜低聲說，“據說每晚午夜都會響起，無論是否有人吟唱。”
吟誦聲持續了約十分鐘，期間兩人靜坐聆聽。儘管無法理解詞語，艾文卻感到一種奇怪的平靜，仿佛被帶入某種冥想狀態。
吟誦結束時，圖書館重歸寂靜。艾文注意到兒童區門外的陰影似乎更加濃重了。
“我們得製定計劃，”莉娜說，“不能整夜躲在這裡。早晨開館時，如果書還沒歸位，可能還是出不去。”
“你說過特殊收藏區晚上很危險，”艾文提醒她。
“是的，但也許有方法安全歸還，”莉娜思考著，“夜間規則提到黑袍管理員的指引可能有用。另外，那包‘安靜糖果’可能也有用途。”
艾文打開糖果包裝，裡麵是六顆白色半透明的糖果，沒有任何氣味。“兄弟會文獻提到過這個嗎？”
“模糊地提到過，”莉娜說，“‘靜默之甜使舌安寧，使耳敏銳’，可能是幫助應對夜間現象的。”
兩人決定每人吃一顆糖果，剩下的備用。糖果入口即化，味道清淡略帶薄荷感。效果幾乎立竿見影——周圍的寂靜變得更加“濃厚”，但不再是令人不安的寂靜，而是一種保護性的緩衝。同時，他們的聽力似乎確實敏銳了，能聽到遠處細微的動靜，但那些低語聲反而變得模糊，不再那麼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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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莉娜驚訝地說，“現在也許有機會安全到達特殊收藏區。”
他們製定簡單計劃：利用糖果的效果，嘗試前往特殊收藏區歸還書籍。如果遇到危險，就退回兒童區。
小心地打開兒童區柵欄門，他們溜回主閱覽區。糖果的效果確實顯著——陰影看起來不再那麼具有威脅性，那些遠處的聲響也失去了那種令人不安的特質。
遵循記憶中的路徑，他們向特殊收藏區移動。圖書館的布局似乎有些變化，書架位置與白天不同，但他們最終找到了正確區域。
特殊收藏區看起來更加古老了，書架上的雕刻似乎更加複雜精細。那個空位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艾文小心地拿出書，準備放回原處。
就在這時，黑袍管理員突然從書架後出現，無聲無息。這次他離得很近，艾文能看清袍服上的複雜符號刺繡。管理員的麵容被兜帽陰影遮蓋，但艾文能感覺到目光的重量。
規則第四條說不要與他交談，也不要跟隨他。但夜間規則第四條說可遵循其手勢指引。
黑袍管理員緩緩抬起手，不是指向空位，而是指向另一個方向——特殊收藏區深處。
艾文猶豫地看向莉娜，她同樣不確定。
管理員再次指向那個方向，然後開始朝那邊走去，步伐緩慢而莊重。
“怎麼辦？”艾文低聲問。
莉娜咬著嘴唇：“也許書不能簡單放回原處？也許需要某種儀式？”
無奈之下，他們決定跟隨管理員，但保持安全距離。黑袍人引他們深入特殊收藏區，來到一個白天艾文沒見過的區域——一個小圓形房間，中央有一個石製講台，周圍牆壁滿是帶有鎖具的古籍。
管理員停在講台旁，轉身麵對他們，首次開口說話。聲音出乎意料地正常，幾乎是平淡的：
“放置需要認可。”
艾文和莉娜對視一眼，然後艾文小心上前，將書放在石講台上。書接觸石麵的瞬間，封麵上的符號微微發光，然後暗淡下去。
黑袍管理員點頭，然後指向來的方向，示意他們離開。
就在這時，圖書館的鐘聲再次響起——淩晨一點。鐘聲似乎打破了某種平衡，低語聲突然再次響起，這次更加響亮、急切。
黑袍管理員猛地抬頭，姿態首次顯露出緊張。他快速做出一係列手勢，指向兒童區的方向，然後從袍服中拿出一個類似香爐的物體，開始搖晃，釋放出淡淡的煙霧和一種檀香般的香氣。
“他在保護我們，”莉娜驚呼，“快走！”
他們轉身朝兒童區方向跑去。低語聲在身後聚集，陰影似乎在蠕動凝聚。煙霧彌漫開來，暫時阻擋了追逐的東西。
兒童區就在前方，柵欄門仿佛安全的避風港。
突然，一組書架毫無預兆地移動，擋住了去路。他們被困在一條死胡同中。
身後的低語聲越來越近，煙霧逐漸稀薄。艾文能看到陰影中有什麼東西在移動——人形的輪廓，但扭曲不定，像是許多書頁組成的存在。
莉娜驚恐地抓住艾文的手臂：“清潔工！”
最前的影子伸出類似手的部位，指向艾文，發出一種類似書頁急速翻動的聲音。
艾文本能地從口袋掏出那包“安靜糖果”，扔向影子。糖果穿過影子的瞬間，發出明亮的白光和清脆的鈴聲般聲響。
影子們rei，仿佛被擊退片刻。
“還有那個！”莉娜指著艾文背包側袋的圖書館指南小冊子。
艾文拿出小冊子，翻開印有規則的那頁，大聲朗讀：“規則第一條：本圖書館開放時間為上午9點至晚上9點，請注意合理安排您的閱讀時間！”
影子們猶豫了一下，速度放緩。
“繼續！”莉娜催促。
艾文繼續朗讀規則，每讀一條，影子就退縮一些，仿佛規則本身具有約束力。當讀到“第四條：請不要閱讀圖書館內標有‘禁止翻閱’字樣的書籍”時，影子明顯變得模糊不定。
最後一條規則讀完時，影子們完全停止前進，在原地徘徊不前。
但書架牆仍然擋住去路。他們仍然被困。
這時，黑袍管理員突然出現，手持那個仍在冒煙的香爐。他走到書架牆前，用手觸摸特定位置，低聲說出幾個聽不懂的詞。書架緩緩移動，讓出了通道。
兒童區就在眼前。
管理員指向安全區域，然後轉身麵對影子，香爐高舉，開始吟誦那種兄弟會特有的低沉調子。
艾文和莉娜毫不猶豫地衝過缺口，進入兒童區，關上柵欄門。
他們喘著氣回頭，看到黑袍管理員被影子包圍，但他的吟誦和煙霧似乎控製住了局麵。最終，影子和管理員都消失在視野中，圖書館重歸寂靜。
兩人癱軟在兒童區的軟墊上，精疲力儘。距離淩晨三點最危險的時段還有兩小時，距離早晨開館還有八小時。
艾文看著莉娜，問題多於答案：“那些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規則對它們有效？管理員是敵是友？”
莉娜搖頭，表情混合著恐懼和fascination：“我不知道，但今晚我們可能看到了圖書館真正麵目的冰山一角。兄弟會留下的不止是書籍，還有某種……係統。”
遠處，鐘聲再次響起，預告著漫長夜晚還將繼續。
艾文拿出那本暗紅色書，現在安全地放在兒童區，他注意到書封麵上的符號有了微妙變化，仿佛被重置了。
“明天開館後，一切會恢複正常嗎？”他問。
莉娜表情嚴肅：“希望如此。但有些事物，一旦被喚醒，可能不會輕易重新沉睡。”
圖書館深處，低語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微弱，但持續不斷，仿佛在等待下一個違背規則的人。
晨光似乎還很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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