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做什麼了?”她睡眼惺忪起來,臉龐被衣褶壓了幾道印子。
玄離垂眼看她。
白皙臉龐敷了粉,雙頰緋紅,分不清是胭脂還是醉意,幾道紅印惹眼,可憐又可愛。
他輕撫楚悠的臉,“煮了麵,吃完去沐浴。”
桌上擺了碗陽春麵,臥了個蛋,點綴翠綠蔥花。
楚悠仰起頭,笑得眼睛彎起:“玄離,你真好。”
喜宴的菜都是大魚大肉,又油膩,她忙於應酬沒吃幾口,肚子正咕咕叫呢。
陽春麵清淡解膩,麵湯放了小蝦乾,入口鮮香。
正吃著,窗外傳來幾聲似鳥非鳥的啼叫,短促奇特,不像尋常山雀。
玄離眸光微動,平靜道:“我出去一下。”
楚悠吃麵的動作一頓。成婚當夜,他要出去?
但她沒多問,低頭又吃了一口,點點頭:“好,早點回來。”
屋內靜了一瞬,玄離應了一聲。
紅衣身影起身離去,融入門外的夜色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
溪石村外矮山坡。
玄離無聲出現,看矮坡上蹲了個高大男子。
那人生了一雙桃花眼,穿得鮮豔,一頭紅卷發編成小辮,胸前掛滿銀飾。
他啼鳴幾聲,見沒有回應,撓撓頭嘀咕幾句,又開始叫喚。
“伏宿。”
啼鳴聲一止,伏宿轉過身,看見那一身喜服,震驚道:“尊、尊上?”
玄離冷冰冰道:“你來做什麼?”
“哇尊上這話好讓魔傷心。”伏宿滿目悲傷,“屬下找了您許久,連喜酒都沒喝上一口……”
玄離不語,掌心托著一團紫焰。
他立刻停止犯賤,正色道:“魔淵有要事請尊上定奪。”
“說。”
“兩個月前在西境與世家大戰後,尊上蹤跡全無,我與鳶戈對外稱您在閉關,但還是有人看出了破綻。魑城與魍城的城主暗中勾結,在魔淵境內煽風點火,謠傳您傷重失蹤,已私下聚兵,欲攻下幽都。”
“十四洲這邊也聽到風聲,世家派出許多四境以上修者搜尋您的蹤跡。若這兩城真敢叛亂,就坐實了傳言,世家宗門亦會出手。尊上,魚已釣出,是否重歸魔淵坐鎮,誅殺叛賊?”
矮坡不遠處,村尾小院沉浸在喜氣中。
玄離望著天上圓月,月暈籠著層妖異淡紅。
菩提珠燙得驚人。
靜立良久,他做出決定:“回魔淵。”
*
楚悠吃完麵後去洗了澡,坐在紅彤彤的床榻上擦濕發。
頭發擦到半乾時,玄離還是沒回來。
她從手環裡取出蝴蝶發簪,靠著床柱,盯著它出神。
玄離應該不會回來了。
一直以來她隱隱有預感,他隻是在這養傷,不會久留的。
大約是不被上天眷顧,她想留的人,總是留不住。
楚悠摸了摸顫巍巍的蝴蝶與花朵。
大黃搖著尾巴蹭過來,用腦袋拱她的腿:“嚶嚶~”
“大黃。”楚悠淺笑著摸狗頭,臉上看不出來低落,“以後就隻有我們相依為命啦。”
大黃悄悄看了一眼楚悠,把腦袋拱上去任她摸。
一場婚宴下來,本就累極了,她撫摸的動作變慢,眼皮慢慢合上。
楚悠靠著床柱半夢半醒,腦袋一點一點往下滑。
身子一歪,失重感驟然襲來。
“吱呀——”
正屋門打開,帶起一陣風,大黃輕手輕腳溜了出去。
楚悠栽入熟悉的懷中,聞到了澡豆淡香和他本身的冷冽氣息。
掌心的發簪攥得太緊,有點硌手。
“你……回來了?”
懷中軀體柔軟,隻穿了件紅綢中衣,脂粉洗淨,烏發柔順垂落。
玄離攬住她的手不由收緊,眸光微暗:“大婚之夜,不回來該去哪?”
桌上的合巹酒還沒喝。
他取來遞給楚悠,坐在床榻另一側,與她一起飲儘。
合巹酒和喜宴上的酒味道不同,清冽回甘,後勁也足,楚悠喝完後腦袋有些發暈,托著臉看玄離把喝完的酒盞合在一起。
酒盞是一分為二的葫蘆,紅繩係在尾端,修長手指牽引紅繩,將葫蘆合起,一圈圈纏繞。
在民間,寓意著永結同心。
她輕聲問:“玄離,你還走嗎?”
燭火晃動了一瞬。
玄離纏好最後一圈,抬眼看她:“不走。”
笑意一點點浸透杏眸,楚悠忽然直起身,朝他撲過去。
這一下沒用幾分力,卻意外將人撲到了床上。
兩人一起摔進喜被堆裡,榻上鋪滿紅棗桂圓,被壓得嘩啦啦響。
紗帳半落不落,床榻內光線朦朧。
楚悠跨坐在玄離腰腹,手因為慣力撐在他的胸膛上。他回來時已經沐浴過,仰躺著,長發散落,紅綢中衣微敞,露出肌理分明的線條。
空氣逐漸悶熱黏稠。
她正想說點什麼,就注意到玄離眉頭微蹙,臉色蒼白了幾分。
“怎麼了?是我壓著你了嗎?”
楚悠想起前陣子,在山腳下聽見趙嬸子她們說的閒話,心高高提起。
該不會成婚第一天,就把新夫君壓出事吧?
她火速從玄離身上下去。
一隻手攬住她的腰,把她牢牢按住,隨後按住脊背向下一壓!
楚悠被迫趴在玄離身上。
那隻手順著脊背向上撫,停在後頸,像掐又像撫摸。
腕間菩提珠滾燙,銳利劇痛在血脈中翻湧。玄離鬢角滲出冷汗,神情不變:“隻是舊疾犯了。每隔幾月發作一次,不要緊。”
兩人離得極近。
身下的胸膛體溫偏高,隨著不平緩的呼吸起伏。
“可是你看起來很痛。”楚悠捏皺了他的衣襟,“有藥可以治嗎?怎麼做才能讓你好一些……”
玄離定定望著她,啞聲道:“親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