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驍拿起那封絕密消息,信封封口處蓋著拂水房的專用印章,印章邊緣棱角分明,朱砂色澤鮮亮,顯然沒有被人私自拆開過的痕跡。他指尖捏著信封邊緣,指腹摩挲著粗糙的紙張,深吸一口氣後,才用隨身攜帶的銀刀輕輕挑開封口。取出裡麵折疊整齊的信紙時,紙張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在寂靜的書房裡卻顯得格外清晰。
展開信紙,幾行墨字映入眼簾,徐驍的目光剛掃過前兩句,瞳孔便驟然收縮,握著信紙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節泛白。“刺殺世子之人不是離陽王朝的殺手,是姚簡與葉熙真策劃的一次事件。”短短二十餘字,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徐驍的心上。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呆滯地盯著信紙,仿佛要將那些字看穿。
姚簡與葉熙真,這兩個名字他再熟悉不過。兩人皆是北涼王府的老人,早年便跟隨在他身邊,憑借著不錯的智謀,逐漸成為王府中的得力助手,更是自己手下六大義子中的兩個,平日裡負責處理一些文書和謀劃類的事務。徐驍一直對他們頗為信任,從未想過他們會做出刺殺世子這般大逆不道之事。
他緩緩走到書案前,將信紙平鋪在桌麵上,目光反複掃過那些字,試圖從中找出一絲玩笑的痕跡,可信紙上行雲流水的字跡,以及拂水房情報一貫的嚴謹風格,都在告訴他這是事實。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與失望交織在一起,在他胸腔中翻湧。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才讓他稍稍找回些許理智。
“來人!”徐驍朝著門外沉聲喊道,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守在門外的親衛立刻推門而入,躬身等候吩咐。“立刻前往拂水房,傳我命令,讓褚祿山即刻來書房見我,不得延誤!”親衛感受到徐驍語氣中的威嚴與急切,不敢有絲毫怠慢,抱拳領命後,快步離去。
徐驍獨自留在書房,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庭院裡的桂花樹在暮色中隻剩下模糊的輪廓,晚風拂過,帶來陣陣桂花香,可這甜香卻絲毫無法緩解他心中的煩躁。他想起徐鳳年殺了刺客後,自己對兒子的嚴厲訓斥,想起兒子當時委屈又迷茫的眼神,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原來,真正的危險並非來自外部的離陽王朝,而是潛伏在自己身邊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書房內隻點著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將徐驍的身影拉得很長,映在牆壁上,顯得格外孤寂。書桌上的絕密消息依舊靜靜躺在那裡,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場隱藏在北涼王府內部的陰謀。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略顯肥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來人正是褚祿山,他身著一身黑色勁裝,臉上帶著幾分疲憊,顯然是剛忙完拂水房的事務,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義父,祿球兒來了。”褚祿山推門而入,躬身行禮,聲音恭敬。
徐驍轉過身,目光落在褚祿山身上,指了指書案前的椅子:“坐吧。”褚祿山依言坐下,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書桌上的信紙,眼神微微一動,卻沒有多問。徐驍拿起桌上的茶水,給褚祿山倒了一杯,遞到他麵前:“先喝口茶,緩一緩。”
褚祿山雙手接過茶杯,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輕輕喝了一口,才抬起頭,看向徐驍:“義父,深夜傳我前來,想必是為了書桌上那封拂水房的絕密消息吧?”
徐驍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說道:“不錯,我已經看過了。姚簡與葉熙真……他們為何要這麼做?”
褚祿山放下茶杯,臉上的疲憊散去幾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義父,此事事關重大,祿球兒在得到這個消息時,也是大吃一驚,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派人暗中調查。後來,通過蛛絲馬跡,才查到一些線索。”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姚簡與葉熙真二人策劃此次刺殺,原因其實很簡單,他們支持陳芝豹接任北涼,而不是世子徐鳳年。”
“陳芝豹?”徐驍眉頭微皺,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陳芝豹是他的義子,武藝高強,智謀過人,在北涼軍中頗有威望,一直是他極為看重的後輩。可他從未想過,姚簡與葉熙真會因為支持陳芝豹,而做出刺殺世子的事情。
褚祿山見徐驍麵露疑惑,便繼續解釋道:“義父,您也知道。當年,趙軍師在世時,便是支持陳芝豹的。而姚簡和葉熙真,又是師承趙軍師,對趙軍師極為敬重。自從西楚皇城一戰,趙軍師殞命後,他二人便一直秉承趙軍師的遺誌,在暗中支持陳芝豹,希望將來能由陳芝豹接手北涼。”
“趙長陵……”徐驍低聲念出這個名字,眼神中泛起一絲複雜的情緒。趙長陵是北涼的重要謀士,當年為北涼立下過不少功勞,可惜在西楚之戰中不幸身亡。他沒想到,趙長陵的影響力竟然如此深遠,即便死後,還能讓姚簡與葉熙真為了他的“遺誌”,做出這般極端的事情。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徐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書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油燈燃燒時發出的細微“劈啪”聲。褚祿山坐在一旁,沒有言語,他深知徐驍的性格,在沒有思考清楚之前,不會輕易做出決定。而且他更了解徐驍的為人,隻要事情不涉及到底線,徐驍往往不會輕易起殺心。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徐驍才停下敲擊桌麵的手指,抬眼看向褚祿山。褚祿山見狀,知道徐驍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便輕輕問道:“義父,此事該如何處置?姚簡與葉熙真二人,竟敢暗中策劃刺殺世子,若不加以嚴懲,恐怕難以服眾,也會讓其他人覺得北涼王府的規矩形同虛設。”
徐驍聽到褚祿山的問題,沒有第一時間答複。他再次拿起書桌上的信紙,仔細看了一遍,仿佛要將每一個字都刻在腦海中。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此事暫不追究。”
褚祿山聽到這個決定,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他沒想到徐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畢竟刺殺世子可不是小事,若就這麼輕易放過,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似乎察覺到了褚祿山的疑惑,徐驍繼續說道:“看在你們已故義母的麵子上,暫且饒他倆一次。當年義母在世時,對姚簡與葉熙真也頗為照顧,若今日我嚴懲他們,恐怕義母在天之靈也會不安。”提及已故的王妃吳素,徐驍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柔和與懷念。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可以為所欲為。你這邊的拂水房,必須給我盯緊了姚簡與葉熙真二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要記錄在案,隨時向我彙報。但凡他們再有任何異動,哪怕隻是一點苗頭,也絕不姑息!”
褚祿山聽到徐驍的後續安排,心中的疑惑頓時消散。他明白,徐驍並非真的縱容姚簡與葉熙真,而是念及舊情,給他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同時,也通過拂水房的監視,對他們形成震懾,防止他們再做出危害北涼王府的事情。
“是,義父!祿球兒明白,定當安排妥當,絕不會讓他們再有機會興風作浪!”褚祿山鄭重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對他而言,無論是徐驍,還是已故的義母吳素,隻要是他們提出的要求,他都會不打折扣地完成,其他的事情,他從不多問,也從不質疑。這正是徐驍看重他的原因,也是他能夠一直掌管拂水房這一重要機構的不二人選。
隨後,褚祿山又向徐驍彙報了一些拂水房近期調查到的關於離陽王朝和北莽及匈奴的情報,確認沒有其他緊急事務後,便起身向徐驍告辭,轉身離去處理監視姚簡與葉熙真的事宜。
書房內再次恢複了寂靜,徐驍獨自坐在書案前,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上。他腦海中不斷回響著褚祿山的話,以及姚簡與葉熙真策劃刺殺的陰謀。這件事讓他意識到,北涼王府內部並非表麵上那般平靜,隱藏的暗流遠比他想象的要洶湧。
他輕輕歎了口氣,將思緒從姚簡與葉熙真的事情上拉回,重新聚焦到為徐鳳年挑選第二個大丫鬟的事情上。紅麝已經安排妥當,可僅憑紅麝一人,終究還是有些單薄。無論是將來徐鳳年外出遊曆,還是留在北涼,都需要有可靠的人在身邊貼身守護。
徐驍起身走到書架前,目光掃過一排排整齊擺放的書籍,心中思索著合適的人選。北涼王府的丫鬟眾多,可真正能擔此重任的,卻寥寥無幾。既要武功不錯,能夠在危急時刻保護徐鳳年的安全,又要心思細膩,懂得照顧人的起居生活,最重要的是,必須忠心耿耿,絕不能像姚簡與葉熙真那般,心懷二心。
他手指劃過書架上的書籍,腦海中不斷篩選著符合條件的人選,可一時之間,卻始終沒有找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夜色漸深,書房內的油燈依舊亮著,徐驍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堅定,他知道,為徐鳳年找到合適的守護者,刻不容緩,無論花費多少時間,他都必須找到那個可靠的人……
————————————————
正所謂:
北涼王爺徐驍忙,為兒布局費思量。
梧桐院裡需護障,紅麝入府當丫鬟。
一人守護恐不夠,再尋人手心中籌。
忽聞院中來急報,世子殺刺膽氣豪。
徐驍聞之驚又喜,速往院中把兒語。
莫露鋒芒藏真意,紈絝模樣才安全。
徐鳳年聽父言勸,表麵頑劣把身掩。
一月之後真相顯,義子策劃心不善。
念及亡妻吳素麵,暫饒一次觀後變。
祿山盯緊勿鬆懈,再犯嚴懲不赦免。
安排人手仍未斷,隻為世子能平安。
本章完)
喜歡涼州雪:徐驍風雲錄請大家收藏:()涼州雪:徐驍風雲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