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書香門第,少女初成10841101)
北宋元豐七年1084年)三月十三日,春夜溫潤,齊州章丘今山東章丘)明水鎮的李府中,一盞盞絹燈映照著庭院中盛放的海棠。禮部員外郎李格非在書房中踱步,手中握著蘇軾從黃州新寄來的詩稿,墨香未散。忽然,內室傳來一聲清亮的女嬰啼哭,穩婆笑盈盈掀簾報喜:“恭喜大人,是位千金!”
李格非快步走向窗邊,但見春風拂過,海棠花瓣如雪紛揚,飄落窗欞。他低頭凝視詩稿上“清輝照古今”的墨跡,靈光乍現:“清照,便叫清照——願她如清輝朗照,文華流傳。”
這個降生於海棠花雨中的女嬰,注定要在中國文學史上留下璀璨篇章。李清照的家族堪稱文化世家。其父李格非師從蘇軾,位列“蘇門後四學士”之一,不僅官至禮部員外郎,更以《洛陽名園記》傳世,文名卓著。生母王氏乃狀元王拱辰孫女,知書達理,通曉文墨。在這樣一個“藏書萬卷,詩文傳家”的環境中,李清照自幼浸潤在書香墨韻裡。
三歲啟蒙時,李格非親自教女兒認讀《千字文》。小清照過目成誦,尤愛“雲騰致雨,露結為霜”的韻律,常趴在父親膝頭追問:“露水為何結成霜?雲彩如何化作雨?”李格非又驚又喜,特命工匠為她打造矮幾,置於書房一角。
六歲那年元宵,李府張燈結彩。小清照身著杏子紅綾襖,在廊下背誦《詩經·鄭風·子衿》。當她用稚嫩嗓音念到“青青子衾,悠悠我心”時,前來赴宴的晁補之忍不住撫掌:“格非,令嬡背誦《詩經》三百篇如數家珍,他日必成班昭再世!”
然而命運總伴悲歡。元佑四年1089年),王氏夫人病逝。臨終前,她將李清照喚到榻前,取出一方繡著海棠的帕子:“娘親看不到你及笄了…這帕子上海棠,是你出生時落在我窗欞上的…”六歲的李清照緊攥手帕,第一次體會到“人生長恨水長東”的滋味。
繼母王氏同樣出身名門,乃宰相王珪之女,工詩善畫。她見李清照天資聰穎,特請女先生教授琴棋書畫。每日清晨,明水鎮李府總會傳出清越琴音——那是李清照在練習新譜的《梅花三弄》。她尤愛在琴案旁放置一冊《楚辭》,時而撫琴,時而吟哦。
某年盛夏,十歲的李清照在書房習字。窗外驟雨初歇,她見海棠零落,忽然文思泉湧,提筆在花箋上寫道:“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恰逢李格非宴請文友,晁補之見到墨跡未乾的詩稿,拍案叫絕:“此詞清新婉麗,暗含哲思,豈是十歲女童所能為?”
座中賓客傳閱後皆驚歎不已。張耒捋須讚歎:“‘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這‘綠肥紅瘦’四字,道儘春逝之傷,直追李後主!”李格非強抑自豪,謙道:“小女信筆塗鴉,諸公過譽了。”
晁補之卻正色道:“此女才情,當冠絕古今。他日必在詞壇開宗立派!”
自此,李清照才名漸顯。她常在父親書房翻閱典籍,尤愛《莊子》與《世說新語》。某日讀至《晉書·謝道韞》“未若柳絮因風起”,她凝思片刻,在書眉批注:“詠絮雖工,終遜自然。”李格非見批注,暗驚女兒見識已超尋常閨秀。
元符三年1100年),李清照隨父遷居汴京。臨行前,她將母親留下的海棠手帕仔細收進行囊。馬車駛離明水鎮時,她回頭望著漸遠的故宅,輕聲吟道:“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這即興之句,後來成為《如夢令》的雛形。
十七歲的李清照初到汴京,正值元宵燈會。她女扮男裝與弟弟同遊,在樊樓偶遇太學生趙明誠。二人論及金石書畫,竟忘乎所以。趙明誠讚她:“兄台見識不凡,可是太學同窗?”李清照笑而不答,隻在分彆時遺落一方繡帕。趙明誠拾起帕子,但見角上繡著海棠,旁有清秀小字:“清照戲筆”。他猛然憶起詞壇盛傳的“綠肥紅瘦”,不由怔在當場——原來那位驚才絕豔的詞人,竟是方才侃侃而談的少年郎。
這方海棠繡帕,悄然係起中國文學史上最著名的姻緣之一。而此刻的李清照尚不知曉,她的人生即將翻開嶄新篇章。汴京的月光灑在書案上,她正為即將完稿的《詞論》添上最後一句:“乃知詞彆是一家,知之者少。”
窗外,又一樹海棠含苞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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