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昭並未去撿，而是朗聲道：“陛下！正因為筆跡印信如此相像，才更顯蹊蹺！若臣真欲通敵，豈會用如此容易被查證的真實筆跡和印信？此舉與自投羅網何異？此必是有人處心積慮，模仿臣之筆跡，偽造印信，行此構陷之事，欲置臣於死地，更欲亂我大宋邊防！”
“巧言令色！”王欽若終於忍不住，出列厲聲斥道，“證據確鑿，豈容你狡辯？分明是你心懷怨望，勾結外邦，如今事情敗露，還想倒打一耙！”
“王相！”楊延昭猛地轉頭，目光如兩道冷電，直射王欽若，“你口口聲聲證據確鑿，卻為何不等陛下查明此信來源，查明是何人、通過何種渠道，將這‘重要證據’交到遼使手中？如此巧合，偏偏在楊某入京陛見之時，由遼使‘偶然發現’並當庭呈遞？這幕後，難道就沒有人暗中操縱，與遼人裡應外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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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番話，直接將矛頭引向了可能的內部勾結，暗示王欽若就是幕後黑手！
王欽若心中一跳，強自鎮定道：“休要胡言亂語，轉移視線！遼使已然言明，乃是其國樞密副使偶然發現！”
“好一個偶然發現！”楊延昭步步緊逼，“那便請陛下，即刻下旨，嚴查近日所有與遼國使團有過接觸的宋人！尤其是，能接觸到臣之筆跡樣本、並能模仿得如此相像之人！更要嚴查，是何人，能將偽造的、蓋有臣舊日印信的書信，如此‘順暢’地送入遼國樞密副使手中！若查實確有宋人內外勾結，構陷邊帥，其罪，當與通敵同論，當誅九族！”
他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帶著一股凜然正氣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回蕩在紫宸殿中！
一時間，殿內氣氛變得極其微妙。不少官員開始竊竊私語，看向王欽若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懷疑。楊延昭所言，確實合情合理，漏洞頗多。若真是構陷，那這幕後之人的手段，也太過卑劣和駭人聽聞！
趙恒也愣住了。他方才被那“通敵”的內容氣得失去了冷靜，此刻被楊延昭一番質問，也漸漸覺出些不對勁來。是啊，若真是楊延昭通敵，會如此不小心？這巧合，也太過刻意了！
王欽若見皇帝神色動搖，心中大急，連忙道：“陛下！切莫聽信他一麵之詞！此乃其垂死掙紮爾！當務之急，應將楊延昭拿下，嚴加審訊……”
“王相何必如此心急？”一直沉默的寇準，終於找到了機會，出列沉聲道，“楊樞密所言，不無道理。此事疑點重重，關乎邊帥清白，更關乎國家體統，豈能僅憑遼使一麵之詞和幾封來曆不明的書信便草率定案？老臣附議楊樞密所請，當嚴查此信來源及傳遞渠道，揪出幕後黑手，方能水落石出，還人清白，正我國法！”
“臣等附議！”一些與寇準交好、或本就對王欽若不滿的官員，也紛紛出列支持。
朝堂之上，頓時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爭吵再起。
趙恒看著下方亂糟糟的場麵，聽著雙方激烈的辯論，心中煩躁更甚。他既不願相信楊延昭通敵那意味著他用人不明，北疆危矣），也不敢完全相信這是構陷那意味著朝中有大臣膽大包天至此）。
就在這僵持不下之際，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喧嘩聲！
“報——！八百裡加急！北疆軍情急報——！”
一名風塵仆仆、背插紅旗的驛卒，不顧侍衛阻攔，連滾帶爬地衝入大殿，撲倒在地，聲音淒厲：
“陛下！不好了！遼國南院大王耶律休哥，親率十萬大軍，繞過雄州，猛攻莫州！莫州守將力戰殉國，城……城已失守！遼軍兵鋒，直指瀛洲！北疆告急——！”
轟！
這道突如其來的噩耗，如同又一記驚雷，在原本就波瀾起伏的紫宸殿內炸響！
所有人的爭吵瞬間停止，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震驚之中！
耶律休哥，真的來了！而且是在楊延昭剛剛離任，朝廷派人接管北疆的當口！莫州失守，瀛洲危殆！
趙恒猛地跌坐回龍椅，臉上血色儘褪。
王欽若也傻了眼，他千算萬算，沒算到耶律休哥會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悍然南侵！這徹底打亂了他的布局！
而楊延昭，在聽到這消息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光芒，有痛心，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果然如此”的冰冷。他緩緩抬起頭，看向龍椅上那驚慌失措的皇帝，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句地問道：
“陛下，現在……您還認為，臣，會通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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