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林晚放進糯米缸時,指尖蹭到她冰涼的皮膚,像觸到塊浸了水的玉石。缸裡的糯米簌簌往下陷,沒過她胸口時,我突然發現她校服領口彆著枚校徽,上麵“城南中學”四個字被水泡得發漲,邊緣卻異常鋒利,刮得我指腹生疼。
“她左耳朵後麵有顆痣。”屍叔臨走前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來。我俯身細看,果然在濕漉漉的發絲下找到顆米粒大的紅痣,像滴凝固的血。這才想起登記冊上寫著,林晚的家屬報案時說,女兒左耳後有顆標誌性的痣——看來沒認錯人。
糯米沒過肩膀時,林晚的頭發突然散開,纏住我的手腕。我嚇得往後一躲,那頭發卻像有了生命,順著胳膊往上爬,發絲間還沾著河泥與水草,腥氣直衝鼻腔。
“彆亂動。”我想起屍叔的囑咐,抓起旁邊的桃木梳狠狠往下扯。梳子齒勾住頭發,發出“哢嚓”的斷裂聲,那些發絲瞬間軟了下去,重新貼回林晚臉上。
缸裡的糯米漸漸平靜,隻餘細微的“沙沙”聲,像春蠶啃食桑葉。我搬來塊青石壓在缸蓋上,石麵冰涼,壓得糯米不再晃動。做完這一切,後背已經汗透了,藏青大褂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回到堂屋,我翻出爺爺的筆記接著看。泛黃的紙頁上,爺爺用毛筆寫著:“水鬼拖替身,必留信物於死者身側,或為發絲,或為貼身之物,取生者陽氣以續命……”
指尖劃過“發絲”二字,突然想起林晚攥在手裡的半張照片。掏出來對著燈光細看,照片背麵除了“屍叔多指教”,還粘著幾根極細的長發,不是林晚的——她是齊肩短發,這頭發卻及腰,黑得泛著油光。
窗外突然傳來“撲通”一聲,像是有東西掉進了院外的井裡。我抄起牆角的扁擔衝出去,月光下,井沿邊浮著件白色連衣裙,衣角還在水裡輕輕擺動,像隻斷了翅的蝴蝶。
“誰?”我大喝一聲,扁擔握得死緊。
井裡沒有回應,隻有井水晃出圈圈漣漪,映著月亮碎成一片銀。我壯著膽子探頭往下看,井水幽深,像雙睜著的眼睛,忽然有長發從井壁垂下來,擦過我的臉頰——冰涼、滑膩,帶著河泥的腥氣。
“啊!”我踉蹌後退,扁擔“哐當”掉在地上。再看時,井裡空蕩蕩的,隻有那件白裙還在漂浮,而井壁上,幾縷長發正慢慢縮回磚縫裡,消失不見。
回到堂屋,我渾身發冷,抓起爺爺留下的米酒壺猛灌了兩口。酒液灼燒著喉嚨,才稍微壓下懼意。這時,糯米缸的方向傳來“咯吱”聲,像是缸蓋在動。
我抄起扁擔走過去,青石蓋果然在往上頂,下麵的糯米“咕嘟咕嘟”冒泡,像水燒開了似的。突然,一隻手從糯米裡伸出來,指甲縫裡塞滿白米,正往缸沿爬——是林晚!她的眼睛睜著,瞳孔裡沒有黑眼珠,隻有一片慘白,嘴角卻彎著,像是在笑。
“屍叔!”我脫口喊出這個名字,話音剛落,缸蓋“砰”地落回原位,糯米的響動也戛然而止。
院門外傳來腳步聲,輕得像貓踩在棉花上。屍叔披著件黑布衫站在月光裡,手裡的檀木珠轉得飛快:“我說過,天亮前彆靠近缸。”
“她剛才……”我指著糯米缸,聲音還在發顫。
屍叔沒說話,走到缸邊敲了敲青石蓋,發出沉悶的回響。“她在找另半張照片。”他突然開口,聲音比井水還涼,“那照片上的男孩,三年前也是在那河溝淹死的。”
我愣住了,想起照片上被劃爛的男孩臉——難道林晚不是被水鬼拖了替身,而是……來找替身的?
屍叔從懷裡掏出個布包,裡麵是些黃色的符紙。“今晚得燒了這照片。”他說著,用火折子點燃半張照片,火苗舔舐著紙頁,發出“劈啪”的聲響,“不然等她湊齊照片,就該爬出來找你了。”
火光中,我看見照片上男孩的臉漸漸清晰,竟與屍叔有幾分相似。而那沒被燒掉的半張,林晚的笑容正一點點變得詭異,嘴角咧到了耳根。
糯米缸裡再次傳來響動,這次不是向上頂,而是往下沉,青石蓋與缸沿之間滲出深色的水,順著缸壁往下流,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泛著河泥的腥氣。
屍叔將燒儘的紙灰撒進水裡,檀木珠突然“啪”地裂開一顆:“晚了,她已經找到缺口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水窪裡映出的不是我的臉,而是林晚那張泡得發白的臉,正對著我笑。
喜歡屍叔多指教請大家收藏:()屍叔多指教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