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你影子踹得撞在槐樹乾上,後心的桃木符“滋啦”冒起白煙,貼在皮膚上燙得像塊烙鐵。抬頭時,正見你的影子順著銀線往樹頂爬,絞索在你手腕勒出的血痕裡鑽出細小紅蟲,順著血管往心口遊——那是林晚藏在銀線裡的“血引蟲”,專啃活人的心脈。
“彆硬掙!”我扯下腰間的銅鈴往你影子上扔,鈴響震得銀線簌簌發抖,血引蟲卻更瘋了似的往裡鑽。你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將桃木符按在我後心,自己反身撲向樹頂:“你去拆骨甕,我來收影子!”
話音未落,你已踩著樹乾往上衝,靴底碾過憶繭的碎殼,發出“哢嚓”脆響。我摸著發燙的後心往樹洞鑽,裡麵的黑布包還在滲血,張嬸的眼球在防腐液裡轉了半圈,突然盯著我——瞳孔裡映出樹心的輪廓,那裡果然嵌著隻青灰色的甕,甕口纏著七道黑繩,繩結處各掛著片指甲蓋大的人骨。
“這是‘鎖魂甕’。”我認出甕身刻的“七煞紋”,當年爺爺處理過類似的邪物,說需用至親骨血才能解繩。可林晚哪來的至親?除非……我突然想起陳陽說過,林晚母親早逝,父親是入贅的,去年冬天在煤窯塌了——等等,入贅?
樹頂突然傳來你的痛呼,我抬頭看見你的影子正咬著你肩膀,齒痕深可見骨,而你的影子手裡竟多了把短刀,刀身刻著“林”字——是林晚父親的遺物!你拽著影子往樹頂撞,兩人滾作一團撞碎了好幾麵小鏡子,碎片裡突然湧出更多影子,全是鎮上人的模樣:張嬸在翻日記,陳陽在給張嬸遞藥,連我小時候偷摘鄰居家棗子的影子都在裡麵。
“它們在補全林晚的記憶!”我急得去扯鎖魂甕的黑繩,指尖剛碰到繩結,掌心就被燙出個燎泡——繩上沾的不是普通血,是“子母血”,得母子或父女的血才能碰。林晚的父親……難道是……
“宇文!快看甕底!”你突然從樹頂扔下來片鏡子碎片,我接住時差點被割破手指——碎片裡映出鎖魂甕的底座,刻著個模糊的“陳”字!
心臟像被攥住了。陳陽的父親,不就是入贅到林家的那個礦工?去年冬天塌的煤窯,根本不是意外!
我摸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往掌心劃了道口子,血珠剛滴到黑繩上,繩結“啪”地就鬆了——果然是父女血!可陳陽怎麼從沒說過他外公是入贅的?難道他也不知道?
樹頂的鏡子碎片突然全炸了,你的影子舉著短刀刺向你心口,你卻突然拽住它的手腕,將刀轉向鎖魂甕:“林晚!你父親不是故意丟下你的!他在煤窯藏了給你的救命錢,就在……”
話音未落,影子的刀已經紮進鎖魂甕,甕口的黑繩瞬間崩斷,裡麵突然滾出堆白骨,最上麵那顆頭骨的牙床缺了顆臼齒——陳陽父親笑的時候,右邊也缺顆臼齒!
“當年他怕你被七煞紋纏上,故意裝作不疼你……”你聲音發顫,影子的刀“當啷”落地,眼眶裡滾出血淚,“那筆錢,他藏在煤窯第三根支柱下,夠你讀一輩子書……”
影子突然發出林晚的哭聲,短刀“哐當”掉在樹洞裡,它捂著臉蹲下去,肩膀抖得像秋風裡的葉子。我趁機扯斷最後兩道黑繩,鎖魂甕“哢”地裂開道縫,裡麵飄出卷泛黃的紙,是陳陽父親的日記:
“晚晚總說我偏心,護著陳陽這小兔崽子。她哪知道,我偷偷給她攢的錢,夠買通省城最好的學堂……今天下井前,看見她在偷偷哭,手裡攥著陳陽送的糖,其實她早不恨了吧……”
紙頁突然開始發黑,樹洞裡的黑布包“啵”地裂開,張嬸的眼球滾出來,正好落在影子麵前。影子看著眼球裡映出的自己——原來林晚的影子早和她父親的影子纏在一起,難怪鎖魂甕要用子母血才能開。
“爹……”影子呢喃著,突然往鎖魂甕裡鑽,甕身劇烈搖晃,那些鎮上人的影子也跟著往裡擠,像要把所有記憶都塞回去。我趕緊拽住你的胳膊往樹洞外退,剛邁過門檻,就聽見身後“轟隆”一聲,鎖魂甕炸成了齏粉,碎骨混著紙灰飄得滿天都是。
你捂著流血的肩膀靠在樹上,影子從你身上脫離開,漸漸變得透明,最後化作隻紙鳶,尾巴上係著片棗子葉——是我小時候偷棗子那棵樹的葉子。它晃了晃,往東邊飄去,那邊是煤窯的方向。
“陳陽父親藏的錢,會不會還在?”你突然抬頭問,晨光正從你發梢流過,肩膀的血滴在槐樹根上,竟冒出串嫩芽。
我望著紙鳶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爺爺說過的話:“恨這東西,像鎖魂甕裡的骨,捂得越緊越臭,倒不如撒進土裡,說不定能長出新東西。”
樹洞裡的黑布包還在滲血,張嬸的眼球已經閉上了,防腐液裡沉著片棗子葉。我撿起它往煤窯方向走,你跟在我身後,肩膀的血滴在地上,開出串小紅花。
走了沒半裡地,就見陳陽瘋了似的往這邊跑,手裡攥著張泛黃的紙:“宇文哥!我爹留的信!他說……他說晚晚的學費藏在煤窯第三根柱下!”
他話音剛落,東邊突然傳來“轟隆”巨響,煤窯方向升起股黑煙——想來是陳陽父親當年怕錢被彆人搶去,設了延時的機關。
我們趕到時,第三根支柱已經塌了,隻餘下半截焦黑的木頭,上麵刻著個歪歪扭扭的“晚”字。陳陽蹲在地上哭,手裡的信紙被風吹得嘩啦響,我湊過去看,最後一行寫著:“若晚晚恨我,就讓這錢燒了吧,也算我賠罪了。”
灰燼裡飄出片燒焦的棗子葉,正好落在陳陽手背上。他突然抬頭,眼睛通紅:“我外公……他總說我爹配不上我媽,原來他一直在偷偷疼晚晚……”
風卷著紙灰往西邊飄,那邊的老槐樹下,新冒的嫩芽正頂著露珠,芽尖泛著點紅,像極了林晚小時候偷抹她娘口紅的樣子。
我突然明白,鎖魂甕裡鎖的哪是恨,全是沒說出口的疼。就像陳陽父親藏在煤窯的錢,林晚藏在鏡子裡的眼球,說到底,都是怕被對方知道的軟心腸。
你突然碰了碰我的胳膊,指著東邊的朝霞:“看,像不像陳陽爹日記裡畫的火燒雲?”
我抬頭望去,果然見天際鋪著片豔紅的雲,雲底下,紙鳶正往朝霞裡飛,尾巴上的棗子葉閃著光,像片會飛的小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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