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旗儀式的廣播聲在操場響起時,林野正站在五年級隊列的最後一排。
風掀起她參差不齊的短發,紅黑混雜的發茬掃過後頸,像被火燎過的稻草。
教導主任舉著通報單站在升旗台上,鏡片反著光,聲音通過擴音器刺進耳膜:“五年級3)班林野,擅自染發,儀容不整,嚴重違反校規,現予以全校批評。”
有細碎的抽氣聲在四周炸開。
林野盯著自己發白的球鞋尖,能“嘗”到左邊女生的獵奇——像螞蟻順著腳踝往上啃,帶著黏膩的興奮;右邊男生的嗤笑裹著輕蔑,像塊硌牙的石子;吳老師站在教師隊列裡,她的情緒是退潮的海,一層層往後縮,最後隻剩一片空洞的白。
最刺人的是教導主任的情緒,像根燒紅的鐵絲,裹著“我在執行正義”的灼熱,紮進她的太陽穴。
眼前突然蒙上一層灰。
林野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喉嚨發緊,仿佛有人攥住她的心臟在絞。
旗杆的金屬貼著後背,涼得刺骨,她靠著那點冷意才沒栽倒。
風卷著梧桐葉掠過頭頂,有片葉子擦過她發頂,像誰輕輕碰了碰她的傷口。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快,快得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這就是上周染發那個?”
“頭發剪得跟狗啃似的……”
“周老師的女兒也敢違紀?”
竊竊私語像針雨,紮得她眼眶發燙。
可她忽然笑了——不是難堪的笑,是那種從喉嚨裡滾出來的、帶著血腥氣的笑。
原來不是他們想毀她,是她的身體,早就替她受夠了。
午休鈴響時,林野攥著琴譜衝進廁所。
最後一間隔間的門“砰”地撞上,她背抵著冰涼的瓷磚滑坐下去,手指摳著喉頭乾嘔,卻隻嘔出幾絲酸水。
鏡子裡的女孩眼睛通紅,短發像被刀削過,參差不齊的發茬支棱著,活像個剛從牢裡放出來的囚徒。
手機在褲袋裡震動,她摸出來,相冊裡那張紅發自拍還亮著屏。
照片裡的她歪著頭,發尾的紅像團燒得正旺的火。
周慧敏舉著剪刀衝過來的畫麵突然閃回——“染什麼紅毛?丟不丟人!”剪刀尖戳在頭皮上的疼,比不過她當時眼裡的嫌惡。
林野盯著鏡中自己,指尖在屏幕上一劃。
照片碎成九宮格殘片,她對著鏡子扯出個笑:“你剪得掉顏色,可剪不掉我想紅的心。”話音未落,左胸傳來灼燒般的痛——心口的荊棘紋身從潰爛處開始發燙,像有顆火星落進了灰堆。
她摸出隨身帶的小本子,在空白頁上寫:“紅不過三秒,但我的恨,能燒十年。”鋼筆尖戳破紙頁,墨跡暈開,像滴凝固的血。
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課,張教練的電話打進周慧敏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