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防盜網的鐵欞,在林野肩頭投下蛛網似的陰影。
她站在鏡子前,指尖勾住高領毛衣的下擺,喉結動了動——那是她十六歲生日時母親買的,藏藍底色,羊毛紮得後頸發癢。
可此刻,她忽然不想再用這層柔軟的殼裹住自己。
毛衣被緩緩褪下,鎖骨處的皮膚在冷空氣中起了層雞皮疙瘩。
但更燙的是那些墨痕——從心口蔓延至右肩的荊棘脈絡,深紫中泛著暗紅,隨著呼吸像有生命般輕顫。
她伸手觸碰“燒吧灰會下雨落進十年後的書裡”那行字,指腹剛貼上,皮膚下就竄過電流似的刺痛。
可這次,痛裡裹著甜,像許知遙塞給她的橘子糖化在舌尖——原來不是傷口在流膿,是她的血在寫故事。
“你說要走可你的詩還在我血裡。”她閉著眼默念,喉間突然泛起鐵鏽味。
再睜眼時,右肩的荊棘紋身邊緣真的洇開新的字跡,墨色暈染得像淚,順著肩胛骨往下爬。
她對著鏡子歪頭,睫毛掃過鏡麵上的霧氣——這不是病,是她的身體在替被燒毀的日記本說話。
上課鈴響了三遍,林野才攥著鉛筆溜進教室。
午休時她躲進女廁最裡間,把校服袖子擼到肘彎,在掌心一筆一畫抄昨夜夢裡的詩。
鉛筆尖刮過掌紋,癢得她蜷起手指,可剛寫了半句“痛是不會燒毀的...”,隔間門就被敲響。
“林野?”是沈老師的聲音,帶著點刻意壓低的急切。
她手一抖,鉛筆滾進便池縫隙。
“趙主任找你。”沈老師的指節叩了叩門板,“不過...先接這個。”
林野開了條門縫,沈老師的手從外伸進來。
他指尖沾著粉筆灰,指根有常年握粉筆磨出的繭,遞來的紙巾疊得方方正正,壓著半張焦黑的便簽。
她“嘗”到那股情緒了——沈老師的共情像浸了溫水的棉花,裹著心疼和克製的憤怒。
便簽邊緣還留著火燒的鋸齒狀,可中間的字還在:“雨落進傘骨的裂縫我們躲在潮濕的詩裡等太陽把傷口曬成糖。”是許知遙的字跡,筆畫裡總帶著小卷兒,像她發梢的弧度。
林野的指甲掐進掌心,心口突然抽痛,後背的皮膚發燙——有墨液正順著脊椎往下淌,在內衣邊緣凝成一行:“灰燼也會認得回家的路。”
“收好了。”沈老師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我先走了。”
腳步聲漸遠,林野把便簽塞進校服內袋,剛要係好紐扣,午休鈴的餘音裡傳來趙主任的擴音器聲:“各班注意,禁止學生私下傳遞無關物品!現在開始突擊檢查課桌!”
她心跳漏了一拍。
便簽還在口袋裡,可更危險的是藏在橡皮擦裡的殘片——那是許知遙轉學前塞給她的,用小刀在橡皮上挖了個洞,把詩稿卷成細條塞進去。
林野剛把橡皮攥緊,教室前門就被推開。
趙主任的黑皮鞋“咯噔”踩過講台,目光像探照燈掃過每一張課桌。
她裝作翻課本,指尖在橡皮上摩挲。
直到趙主任的身影掠過她的課桌,才悄悄把橡皮塞進鉛筆盒最底層。
可放學時在校門口,周慧敏的傘尖突然抵住她的書包:“把東西拿出來。”
“媽?”林野往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噴泉池的大理石圍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