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那年燒書,我偷偷藏了一頁。”鐵盒上的鏽跡蹭在林野指腹,她打開時,一張初中物理試卷飄出來,背麵是周慧敏的字跡,鋼筆字寫得很用力,“如果我能重來,我想當個數學老師。”
“她娘說‘女娃頂多念到初中’,可她每晚偷點煤油燈學到半夜……”吳嬸用袖口抹淚,“你媽不是瘋,她是怕你也掉進那個坑。”
林野握緊鐵盒,心口的荊棘竟慢慢舒展,像被雨水洗過的荊棘叢,刺尖上掛著水珠,不再紮人。
她把修訂稿匿名打印,裝進牛皮紙信封,隻在封麵寫了一行字:“你也曾是98分的女孩。”次日清晨,她放在客廳茶幾上的信封不見了。
回城前最後一次經過母親房間,門縫下露出半張紙——是她文章的結尾段,“原來最狠的懲罰,是讓人相信——你的痛苦不值得被看見”,被反複摩挲得邊緣起毛,像被誰捧在手心看了整夜。
手機震動時,江予安發來一張截圖。
那是她昨夜無意識發的朋友圈,配圖是那張98分試卷,文字隻有一句:“原來最狠的懲罰,是讓人相信——你的痛苦不值得被看見。”他的留言是:“你已經開始療愈她了。”
林野盯著屏幕,心口的荊棘首次不再跳動,而是靜靜沉落,如墜入深湖。
她摸了摸心口,那裡的皮膚溫溫的,像貼了塊暖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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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後,林野坐在電腦前打開《母親的手》修訂稿。
光標在“我理解她”幾個字前閃爍,她的手指懸在鍵盤上,突然覺得喉嚨發緊。
窗外的梧桐葉又落了幾片,打在窗台上沙沙作響。
她關掉文檔,起身倒了杯溫水,卻發現杯底沉著片梧桐葉,脈絡清晰得像誰的掌紋。
接下來三天,林野對著空白文檔發怔的時間越來越長。
她翻出母親年輕時的照片,又摸摸心口那片不再疼痛的荊棘,忽然明白:有些理解,比怨恨更讓人害怕——因為它意味著,你終於看清了那根紮在她心裡的刺,也終於承認,那根刺,曾經也紮在你心裡。
她站在飄窗邊看夜色,手機屏幕在茶幾上亮起來,是江予安的消息:“今晚博物館有星空投影,你來嗎?”她剛要回複,目光掃過書桌上的《母親的手》手稿,首頁夾著的98分試卷在月光下泛著溫柔的光。
鍵盤上的“好”字打了一半,她又刪掉。
心口的荊棘雖然沉落,可某種更柔軟的東西正在生長,像春天的藤蔓,纏住她的筆尖,讓她不敢輕易落下第一筆。
“我理解她”——這五個字,她在心裡念了千百遍,卻始終不敢寫進文檔。
她害怕一旦寫下,那些被理解軟化的刺,會變成新的枷鎖,勒得她和母親都喘不過氣。
窗外的風掀起窗簾,帶起桌上的稿紙,發出嘩啦一聲輕響。
林野望著被風吹開的頁麵,上麵是她重寫的段落:“她的手曾經是刺,可現在我知道,那刺上還沾著她自己的血。”
她伸手按住稿紙,指尖觸到紙張的溫度,像觸到某段正在愈合的傷口。
電腦屏幕的光映著她的臉,她望著空白的文檔標題欄,突然輕聲說:“或許,我該先學會寫‘我們’。”
可鍵盤上的“我”字還沒打完,她的手指又停住了。
夜色漸深,她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像敲在鼓麵上,一下,又一下,很慢,卻很清晰。
有些話,終於要被說出口了——可在說出口之前,連呼吸都要輕些,再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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