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林野的公寓播放。電流滋啦後,傳來虛弱卻溫柔的女聲:
“小安今天畫了全家福,三個人都笑著。我想活下去……可身體太重了。”
背景裡,有個小男孩哼著跑調的兒歌。
江予安跪坐在地,抱著播放器,一遍遍重播那句“我想活下去”。
他的肩膀劇烈抖動,卻沒有哭出聲,像把整段人生都壓進這短短十秒。
林野蹲下,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一場夢:
“她不是不要你,是病了。就像你,不是不愛,是太怕失去。”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母親的離開,不是對他的否定;他的沉默,也不是罪證。
他們都在用儘力氣愛,隻是被命運困在了不同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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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牢籠的門,正一寸寸打開。
幾天後,林野收到一條新消息,來自“荊棘學校”管理員:
“江予安申請成為平台分享者,身份認證已通過。”
她望著窗外。
晨光正一點點爬上城市天際線,像無聲的潮水,漫過昨日的陰影。
她不知道他將說什麼,也不知道他將以怎樣的姿態站在講台上。
她隻知道,那個曾以為“讀懂創傷就能避免它”的人,終於要開口了。
江予安站上“荊棘學校”的講台那天,林野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春日的陽光斜切進教室,在木地板上投下格柵般的光斑,像一道道未愈合的舊傷,又被時間輕輕覆蓋。
台上的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藍色襯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間那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舊疤——那是少年時期唯一一次試圖用疼痛確認自己還活著的痕跡。
他沒有拿稿子,隻是站在那兒,目光緩緩掃過台下一張張年輕而緊繃的臉。
有人低頭摳指甲,有人緊緊抱住雙臂,更多人的眼神裡藏著熟悉的警惕與渴望:想被聽見,又怕說得太多。
“我曾以為,讀懂創傷就能避免它。”他的聲音不高,卻穿透了整個空間,“我讀了十年心理學,記了二十本筆記,甚至能背出每一種依戀類型的診斷標準。可當母親的照片從抽屜裡滑出來時,我還是蹲在地上哭到缺氧。”
台下有人吸了口氣。
“後來我才懂,真正的療愈,不是成為解題的人,而是承認自己也會倒下。”他頓了頓,嘴角浮起一絲極淡的笑,“不是每一次崩潰都要被解釋,不是每一個傷口都必須結痂。有時候,隻是允許自己說一句‘我撐不住了’,就已經是勇敢。”
掌聲響起,起初零星,繼而如潮水般湧來。
林野沒有鼓掌,她隻是靜靜看著他——這個曾用理性築牆的男人,如今站在光裡,把牆一塊塊拆下來,不是為了展示傷痕,而是為了讓風進來。
陳教授坐在角落,雙手交疊在膝上,銀邊眼鏡後的目光複雜而溫厚。
散場後,他在走廊攔住江予安,沉默良久,才低聲說:“你比我懂心理了。”
江予安笑了,眉尾微皺:“我隻是終於敢當個普通人。”
那晚,林野在出租屋的書桌前敲下新書的終稿。
文檔名為《若經我苦》,光標在最後一行閃爍許久,她終於寫下:
“我們都不完整,所以才需要彼此。不是誰照亮誰,而是兩個殘缺的影子,終於敢在光下重疊。”
合上電腦時,窗外月色正濃。
她抬起左肩,曾經蔓延如網的銀色荊棘紋已近乎消失,隻在月光傾瀉的刹那,浮現一道極淡的光影,像一句遲到了二十多年的告白,終於被聽見。
手機震動。
江予安的消息跳出來:“明天,我想帶她去墓園,說說話。”
她盯著那句話看了很久,仿佛能看見他站在墓碑前的模樣——不再是那個攥著未寫完卡片的小男孩,也不是那個用冷靜掩飾顫抖的心理谘詢師,而隻是一個想和母親說說話的兒子。
她回:“我去等你,就在外麵。”
發送後,她沒有放下手機,而是打開相冊,翻到一張舊照:江予安蜷在她公寓的地毯上睡著了,手裡還攥著一本她寫的《荊棘搖籃》。
那時她還不敢相信,一個人可以既強大又脆弱,既清醒又溫柔。
而現在,她開始相信,有些記憶不該被埋葬,而該被重新拾起。
她起身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空白筆記本,在扉頁寫下幾個字,筆跡堅定:
“那些沒說出口的,不該消失。”
窗外,城市燈火如星河傾瀉。
而在她未曾察覺的角落,一張泛黃的圖書館租賃合同靜靜躺在抽屜裡,上麵蓋著紅章,地址寫著:老城區·梧桐街17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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