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不能再躲了。
火舌終於攀上《被刪的人生》的書脊,紙頁邊緣卷曲成焦黑的蝶翼,仿佛那十幾個名字正一個接一個地從世間被抹去。
林野撲過去的一瞬,膝蓋重重磕在展台棱角上,劇痛竄上脊椎,她卻像感覺不到似的,一把將書抱入懷中。
可那火焰卻仿佛有意識,順著她的衣袖爬上來,灼燒皮膚,焦味混著血腥在鼻腔裡炸開。
她猛地咳出一口血,溫熱的液體濺在封麵上,與炭化的字跡融成一片暗紅。
喉間驟然湧上一股冰冷洪流,不似血,不似痰,倒像是某種沉睡多年的聲音,自她五臟六腑深處逆流而上。
她張嘴,不是尖叫,不是哭喊,而是一段不屬於她的語調,低啞、顫抖,像從錄音機裡漏出的舊磁帶:
“我說‘你要爭氣’,其實是怕你像我一樣被人踩在腳下。”
那是小滿母親的聲音。
話音落下的刹那,一串墨色文字從她唇間飄出,如煙似霧,輕盈落地,竟自動排列成行,像被無形之手書寫在焦黑的地板上。
林野怔住,瞳孔劇烈震顫——她聽到了,也“看見”了。
那不是幻覺。
每一個字都帶著重量,帶著溫度,帶著那些從未被允許說出口的悔恨與懇求。
第二句緊隨而至:“我打你,是因為沒人教過我怎麼抱你。”——許知遙父親的獨白,曾在心理小組錄音中被反複刪去,最終也沒敢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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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墨痕飄落,文字如雪片紛揚,卻井然有序地堆疊、裝訂,仿佛有看不見的裝幀之手在火光中忙碌。
一本無名之書正在成形,封麵空白,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重量。
林野的嘴唇不受控製地開合,一句接一句,全是她從未聽過、卻深埋在投稿者記憶最深處的低語——
“我燒了你的日記,是因為我害怕彆人知道我也哭過。”
“我不讓你穿裙子,是因為我怕你走我姐姐的老路。”
“我讓你考第一,是因為我這輩子連第二名都沒資格爭。”
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剖開那些以“愛”為名的暴力,而林野的身體正成為它們重生的容器。
她感到心口的荊棘紋身不再灼痛,反而緩緩舒展,銀色的枝蔓在皮下流動,像是終於找到了紮根的土壤。
她不是在承受,而是在釋放——將那些被壓抑、被焚毀、被否認的記憶,以另一種方式還魂。
火焰在她周圍跳動,卻仿佛退成了背景。
整個世界隻剩下她與這本正在誕生的書。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肺裡全是煙,視線模糊,身體輕得像要飄起來。
但她不能停。
一旦停下,這些生音就真的死了。
展台轟然倒塌的前一秒,她用儘最後力氣將那本新生的書塞進展台下狹小的空隙,自己蜷身護住。
轟鳴聲中,她聽見鐵門被撞開,水柱如銀蛇般撲入,壓製火焰的嘶吼。
有人喊著什麼,腳步雜亂,影子在煙霧中交錯。
她最後的記憶,是一雙蒼老的手撥開殘骸,顫抖地觸碰到那本焦黑封麵的書。
然後,黑暗溫柔地吞沒了她。
而此刻,小劉蹲在街角,手機屏幕的光映著他發抖的臉。
監控片段已經上傳,標題是:“焚書者現身”。
他本想用這場火抹去一切,讓“荊棘學校”的醜聞隨灰燼消散。
可他沒想到,火沒燒儘記憶,反而讓那些聲音——包括他自己的——以更清晰的方式,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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