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看著手中的賬本,指尖仍有些發抖,但眼神已不再隻是憤怒。
有些傷口,不該被遺忘。
有些真相,不該隻藏在灰燼裡。
林野回到租住的小屋時,天已全黑。
城市在窗外流淌著冷白的光,像一條沒有儘頭的河。
她將賬本輕輕放在書桌上,指尖仍能感受到那粗糙紙頁的觸感——仿佛一碰就會滲出血來。
但她沒有遲疑,打開掃描儀,一頁一頁地翻過那些泛黃的記錄,動作緩慢卻堅定。
每一聲“滴”響,都像是從時間深處傳來的一記回音。
屏幕上,字跡清晰得近乎殘忍。
“慧敏,十二歲,售予王家,換學費三百元,米兩袋。”她盯著這行字看了很久,直到眼睛發酸,才緩緩敲下附言:
“這不是家醜,是曆史的膿瘡。不挖出來,它會爛到下一代。”
她的手指懸在發送鍵上,停頓了幾秒。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她知道,隻要一點,這些塵封的傷就會暴露在陽光下,成為彆人口中的談資、媒體的素材、輿論的燃料。
但她最終沒有選擇社交平台,而是將文件加密,分彆寄往市婦聯與青少年教育發展基金會,附上建議書:設立“失學女性追憶計劃”,為那些從未被命名的犧牲者留下痕跡。
她不想複仇,她想正名。
唐薇第二天來了電話,聲音裡帶著少見的顫抖:“我剪好了……祠堂那段空鏡,鏡頭從傾倒的牌位搖上去,穿過屋頂破洞,看見一片灰藍的天。”她頓了頓,“旁白我寫了句——‘暴力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打罵,是所有人都覺得——這很正常。’”
林野沒說話,隻是望著牆上自己畫的心理圖譜,上麵密布著荊棘般的紋路,中心寫著三個名字:外婆、母親、她自己。
一根紅線貫穿三代,如同血脈,也如同宿命。
手機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江予安。
她接起,聽筒裡是他一貫低沉而溫和的聲音,可今天多了點彆的什麼,像是釋然,又像是心疼。
“你沒報複他,是因為你終於明白,他也是被馴化的工具。”
林野望向窗外。
暮色正沉入樓宇之間,像一場無聲的退潮。
遠處有孩子奔跑的笑聲,模糊地飄進耳中。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也曾這樣站在陽台上,看著彆的家庭一起吃飯、散步、說笑。
那時她不懂,為什麼自己的家不能那樣溫柔。
“我不是來討債的。”她輕聲說,嗓音有些啞,“我是來……把名字還給她。”
掛了電話,她打開電腦,新建文檔。
光標閃爍,像一顆等待跳動的心臟。
她敲下標題:《未寄的愛》終章。
第一個句子,她寫了很久才落筆——
“外婆,我替你說出來了。”
接著是第二句:
“你說不出口的,我來說。你沒走完的路,我替你看著——它終於,通向了光。”
文字流淌而出,不再是為了宣泄,也不再隻為控訴。
這一次,她是作為橋梁,連接沉默與發聲,連接遺忘與銘記。
她寫那個雪夜裡燒紙的女人,寫她如何用火焰代替語言,寫她如何把愛藏進灰燼裡,生怕被人看見,又怕無人知曉。
寫到最後,她的眼眶發熱,但心口的銀痕,竟不再劇痛。
那紋身依舊存在,蜿蜒如舊,可此刻的灼熱,更像是一種蘇醒,而非撕裂。
她保存文檔,卻沒有立刻發布。
夜深了,房間裡隻剩屏幕的微光映在她臉上。
她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耳邊似乎響起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不是現在的她,而是許多年前,一個十二歲的女孩背著破布包,頭也不回地走出村子時,踏在泥路上的聲響。
遙遠,卻清晰。
喜歡荊棘中的常春藤請大家收藏:()荊棘中的常春藤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