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曉芸站在白灰圈外,雙手死死攥著衣角,眼睛死死盯著老秦手中那塊尚未刻完的晶體。
她的嘴唇劇烈顫抖,身體微微前傾,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
她的目光,牢牢釘在晶體深處——那裡,隱約浮現出一行未完成的刻痕:
“我被家暴十年……”範曉芸的抽泣聲撕開夜的寂靜,像一根繃斷的琴弦,在碑林上空驟然炸響。
她死死盯著老秦手中那塊未完成的晶體——“我被家暴十年……”幾個字尚未刻全,卻已如刀剜心。
她的身體猛地前傾,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拽向那塊石頭,下一秒便尖叫著衝破人群的圍欄,撲向石碑。
“那是我的故事!你不能把它變成石頭扔在這兒!”她嘶吼著,手指幾乎要觸到晶體,眼中燃著絕望與憤怒交織的火,“那是我流的血、挨的打、半夜捂著嘴不敢哭的日子!你們憑什麼……憑什麼就這樣把它燒了、刻了、立在這兒當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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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驚退半步,火光在她扭曲的麵容上跳躍。
唐薇迅速調整鏡頭,手微微發抖;陸晨合上筆記本,站起身來。
而就在範曉芸即將奪下石碑的一瞬,一道身影橫亙在她與老秦之間。
林野一步上前,雙臂如鐵閘般擋住去路。
她沒有躲閃,也沒有喝止,隻是伸手牢牢扣住範曉芸的雙肩,力道之大,讓對方無法掙脫。
她直視著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低沉卻清晰,穿透了風聲與火焰的劈啪:
“它是你的。”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繼續:“所以你該自己扛著走。我不是你的拐杖,範曉芸。我是告訴你——你本就能站。”
空氣凝滯了一秒。
範曉芸渾身劇烈顫抖,嘴唇哆嗦著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卻化作哽咽。
她望著林野,這個曾用文字救過她、讓她在黑暗中看到一絲光的女人,此刻竟不再溫柔地接住她下墜的靈魂。
她突然意識到,對方不再是那個隔著屏幕傾聽她哭泣的寫作者,而是一個親手剝開自己血肉、把痛煉成碑的人。
“我……我隻是……不想再一個人背它了……”她終於崩潰,膝蓋一軟,跪倒在地,雙手抱頭,嚎啕大哭。
那哭聲裡有多年壓抑的委屈,也有被喚醒的尊嚴——原來有人寧願不救你,也要逼你站起來。
林野緩緩鬆手,退後半步。
她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這個曾為她組建粉絲群、一封封信寄來讀者感悟的女人,在灰燼與火光中學會重新呼吸。
就在此時——
她心口最後一道銀灰色荊棘紋路驟然灼燒,如同烙鐵貼膚。
劇痛貫穿脊椎,她咬緊牙關,指尖撫上胸口,感受到那道紋正從中裂開,細縫蔓延,似有光從裂縫裡滲出。
緊接著,一枚通體透明的晶體緩緩自她胸腔升起,輕盈如魂魄離體。
它懸浮於火盆之上,映著青焰,內部流轉著無數麵孔:一個母親掌摑孩子的瞬間,少年蜷縮在牆角的嗚咽,妻子藏起淤青的手臂,父親摔門而去的背影……萬千哭喊低語交織成河,在晶體深處奔湧回旋——那是她二十年來吸收的所有他人之痛,是她寫作的源泉,也是她靈魂的負累。
林野仰頭望著它,眼神平靜得近乎神聖。
她抬起右手,指尖輕輕觸碰那冰涼的表麵,仿佛與舊日的自己告彆。
然後,她閉眼,深吸一口氣,像吹散一支蠟燭般,輕輕吹出。
晶體無聲碎裂,散作萬千光塵,如星雨般升騰,融入無垠夜空。
每一粒微光都載著一段被看見、被承認、卻被歸還的痛楚,飄向那些曾在深夜讀她小說的人。
老秦仰頭望著,雙手緩緩合十,以手語打出三個字:
“歸還完畢。”
風停了。
火盆中的青焰悄然熄滅,隻剩餘燼微紅,像大地最後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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