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為了終結漂流,而是完成一場遲到的渡。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公寓裡,阿阮坐在書桌前,翻完最後一章《沉默漂流誌》手稿。
當看到林小雨寫下的“我想活著”四個字時,她猛地站起身,雙手發抖。
“我憑什麼替他們說話?”她嘶啞著吼出聲,一把撕碎整疊稿紙,紙片如雪紛飛。
她曾是心理社工,因共情過載而崩潰離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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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想複製林野的路,成為另一個“情緒擺渡人”,可就在這一刻,她看清了自己的貪婪——她渴望被需要,渴望成為救贖者,而不是真正想照亮誰。
她點燃打火機,將稿紙投入鐵盆。火焰騰起,映亮她滿臉淚水。
灰燼冷卻後,她捧起倒入河中,如同一場對自己的放逐。
深夜,林野終於入睡。
夢裡,她看見父親站在老屋的陽台上,手裡握著一根釣魚竿。
竿子頂端係著一隻紙船,幽幽發光,像一顆懸在夜空的星。
她朝他喊,卻發不出聲音。
父親緩緩轉身,眼神陌生而遙遠。他輕輕一甩竿,紙船飛向河心。
她衝過去伸手去接——
竿子斷裂,船墜入水中,光芒瞬間熄滅。
她猛然驚醒,冷汗浸透睡衣,心口那道荊棘紋,第一次,在夢醒之後,仍隱隱發燙。
林野在黑暗中睜著眼,冷汗貼著脊背滑下,像一條無聲的溪流。
她抬手按住心口——那道月牙形的荊棘紋正持續發燙,仿佛有火焰在皮肉之下緩緩燃起。
她掀開睡衣一角,借著窗外滲入的微光細看:原本死寂如鏽鐵的紋身表麵,竟浮現出一層半透明的晶體,一圈圈細密如年輪,像是某種沉睡多年的生命體終於開始生長。
她屏住呼吸,指尖輕觸那片新生的質地,冰涼而銳利,像觸摸到冬天的第一片霜。
夢裡的畫麵仍在腦中盤旋:父親、釣魚竿、發光的紙船、斷裂的竿尖……那些從未出現在現實中的意象,卻帶著奇異的真實感,壓得她胸口悶痛。
她忽然想起老陳在讀書會上說過的話:“有些東西不是丟了,是被人撈走了,可送不回岸。”
她坐起身,赤腳踩在地板上,走到書桌前翻出一遝素白宣紙。
這是江予安送給她的療愈工具——“情緒折紙法”,他曾說:“把說不出的話折進紙裡,讓它漂走,比埋進心裡好受些。”她一直當它是溫柔的隱喻,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或許這根本不是治療,而是一種喚醒。
她閉眼,深吸一口氣,任記憶翻湧。
童年陽台上那個沉默的男人,總在母親咆哮後躲去廚房泡茶;她發燒時他蹲在床邊換毛巾,動作笨拙得像個外人;高考那天他想送她上學,卻被周慧敏一句“彆添亂”攔在門口……那些被她歸為“無用”的存在,如今回想起來,竟都藏著小心翼翼的溫度。
可她還是恨。
恨他為什麼不攔住那一記耳光,恨他為什麼隻能偷偷塞糖,恨他在醫院走廊抽煙時連一句“我心疼你”都說不出口。
這股怨,在胸腔裡蟄伏多年,早已長成了骨中之刺。
而現在,它被新生成的晶體牽引著,緩緩凝聚成一股沉重的力量。
她將紙攤平,以指代筆,在紙上寫下三個字:我恨你。
然後折成一隻小小的船,工整得近乎儀式。
淩晨三點,她穿上外套,步行至城郊那條貫穿舊城區的河——老陳每日擺渡的那條。
夜風微涼,水麵浮動著碎銀般的月光。
她蹲在岸邊,輕輕將紙船放入水中。
起初,它隨波而下,平穩前行。
十米、二十米……就在即將轉入暗流的一瞬,船身忽然一頓,竟如有了意識般調轉方向,逆流而上,直直朝著下遊渡口的方向駛去。
林野怔在原地,心跳驟停。
她看見老陳的小舟正泊在淺灣,老人似有所感,緩緩抬頭望來。
下一秒,那隻紙船竟自行漂入他的船底,輕輕撞了兩下。
老陳彎腰撈起,捧在掌心看了許久,喃喃道:“這怨……像極了我當年恨自己。”
聲音很輕,卻像雷鳴砸進林野耳中。
她僵立在河邊,寒意從腳底爬滿全身。
原來情緒不止會傳遞,還會認主?
原來她以為屬於父親的恨,竟與另一個陌生人的自責如此相似?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仿佛剛意識到——有些傷,從來就不該由她一人背負。
而就在這一瞬,心口那層晶體微微震顫,一道久遠的記憶碎片突然浮現:江予安握著她的手,在心理谘詢室的黃昏裡輕聲說:“你可以不原諒,但彆讓恨替你活著。”
她猛地捂住嘴,眼淚猝不及防地滾落。
第一次,她感到那條河,真的在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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