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標語赫然:“痛不必歸她,但可以經她手。”
唐薇躲在鏡頭後,默默拍攝。
當那隻逆流而來的“野野”船隨水流悄然進入畫麵,她忽然按住暫停鍵,盯著監視器良久。
手機震動。
林野發來短信:母係線結束,爸爸的故事,該開始了。
唐薇望著屏幕,又看向窗外——晨光初照,河麵浮動金鱗,仿佛有無數未啟程的船,正等待被折起,被命名,被輕輕放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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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某個尚未到來的夜裡,某個人終將學會,不是接過,而是放手。
林野再次夢見父親站在陽台上,夜風拂動他花白的鬢角。
那根舊釣魚竿靜靜橫在欄杆上,線卻不是釣鉤,而係著一隻微弱發光的紙船。
船身搖晃,在風中輕顫,像一顆不肯墜落的星。
她站在夢的另一端,心口熟悉的刺痛傳來——但這一次,她沒有衝上前去奪過魚竿,沒有嘶喊“彆扔了”,也沒有試圖抓住那根細線。
她隻是靜靜望著,呼吸放緩,直到夢境的空氣都安靜下來。
她開口,聲音很輕,卻清晰得連河水都似乎停了一瞬:“爸,你放吧。”
話音落下,竿子未斷,光點緩緩升空,如螢火脫離掌心,化作細碎星塵,散入夜穹。
她仰頭看著,眼眶發熱,卻不再流淚。
醒來時,天光尚未破曉。
窗外灰蒙一片,樓下的梧桐樹影靜默如碑。
她下意識撫上心口——月牙形的傷痕依舊,可指尖觸到的不再是粗糙痂皮,而是一層溫潤晶體般的表麵。
她借著微光細看,驚覺那晶體之上,竟悄然生成第二層環紋,如同樹木年輪,一圈圈向外延展,帶著某種沉默的秩序與生長的力量。
她怔住。
原來金手指從不曾消失,它隻是學會了沉澱。
清晨,她帶上一疊舊稿紙,走到河邊。
蘆葦低垂,水麵浮著薄霧。
她在岸邊坐下,折了一隻紙船,動作緩慢而鄭重。
紙上寫的不是日記,也不是小說片段,而是十六歲那年藏在課本裡的怨恨:“你不配做爸爸。”字跡鋒利,墨水洇開,像一道未愈合的割傷。
她將紙船輕輕放入水中。
起初,它隨流漂出二十米,順從地往下遊而去。
可就在即將拐入暗渠的一瞬,船身忽然一頓,仿佛被無形之手托起,竟自行調頭,逆流而上,不疾不徐,直指城北老屋的方向。
林野怔立原地,心跳如鼓。
那一刻她忽然懂了:有些情緒,從來不該是放逐,而是歸還。
不是要擺脫,而是要送達。
那些沉在心底多年的話,不是為了燒毀,而是為了被聽見。
當晚,林國棟坐在陽台上,手裡攥著茶杯,目光無意識落在樓下流淌的河麵。
忽然,一點微光浮現在水中央——一隻小小的紅紙船,靜靜停泊在自家門前那段緩流裡,不動,也不沉。
他愣了幾秒,猛地站起身,連拖鞋都來不及換,匆匆下樓。
河邊濕滑,他幾乎踉蹌跌倒,卻仍顫抖著伸手將船撈起。
紙已半濕,但他小心翼翼展開,生怕撕裂一絲邊角。
泛黃的紙頁上,是女兒六歲時歪歪扭扭的筆跡:
“爸爸我愛你。”
那是他偷偷給她買蛋糕那天,她寫在賀卡上的字。
後來周慧敏清理抽屜時說“亂七八糟”,隨手扔了。
他找了好久,以為早已湮滅。
此刻,它回來了。
老人跪在河岸石階上,老淚縱橫,喉間哽咽成不成句的聲音:“野野……爸不是不想管,是……是怕越管越糟啊……”
千裡之外,林野正伏案寫字,心口忽然一熱。
月牙痕微光輕閃,像是回應某種遙遠的共振。
一段被深埋的記憶悄然浮現——江予安抱著她說:“原諒不是忘記,是允許自己不再替過去受刑。”
她眼眶驟熱,提筆寫下最後一行:
“河,真的在流動。這一次,輪到我接住他了。”
窗外,晨霧漸起,河麵靜謐無聲。
她收起筆記,走向電腦,點開紙船活動最後一夜的監控回放。
畫麵昏暗,時間點跳至淩晨兩點十七分。
她的手指頓在鼠標上。
畫麵裡,一個模糊的身影緩緩走入鏡頭邊緣,穿著一件褪色的舊棉襖,蹲在河邊,低著頭,手指微微顫抖地……折著一隻紅紙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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