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周慧敏獨自坐在書房,台燈映出她蒼白的臉。
她盯著紙上那句“野野”,筆尖懸著,冷汗順著脊背滑下。
突然手腕劇痛,仿佛有根鐵絲從筋肉裡穿過,狠狠攪動。
她想起父親的聲音,幾十年前回蕩在家裡的訓斥:“寫字是給外人看的,心事爛在肚裡才安全。”
她猛地掰斷鋼筆,金屬筆尖飛出去,撞在牆上發出清脆一響。
但她沒有合上日記本。
那句“野野”仍留在紙上,歪斜、顫抖,像一道不肯愈合的傷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窗外,山茶花的新芽在月光下微微發亮,像是誰悄悄點燃的燈。
林野夢見自己站在一片雪原上,四野無垠,風如刀割。
腳下不是積雪,而是一本本攤開的日記本,紙頁泛黃、邊緣焦黑,像是被火燎過又撲滅。
她低頭看,每一頁都是空白,卻滲出暗紅的血絲,像蛛網般在紙上蔓延。
她蹲下身,指尖觸到紙麵——瞬間,一股刺骨寒意順著指骨竄上脊椎。
那血竟在動,緩緩彙聚成字:“你不該出生。”
她猛地抽手,紙頁嘩啦翻動,無數聲音從地底湧上來——母親的斥責、父親的沉默、同學的竊笑、醫生冷靜的診斷……層層疊疊,壓得她跪倒在地。
她想喊,喉嚨卻被無形的手扼住,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空白日記一本本合攏,化作荊棘藤蔓,纏住她的腳踝,向上攀爬,勒進心口。
驚醒時,冷汗浸透睡衣。
窗外天光微亮,灰藍的雲層低垂。
她顫抖著掀開衣領,對著床頭鏡看向鎖骨下方——那枚月牙形的荊棘紋身,第二層環紋赫然裂開一道細縫,像是瓷器上的冰裂紋,幽幽滲出一絲腥氣,混在晨風裡幾乎難以察覺,卻又真實存在。
她跌坐回床沿,心跳如鼓。
夢境太清晰,不像是夢,倒像某種記憶的倒灌。
她抓起手機,屏幕亮起的刹那,一條消息跳了出來:
唐薇:小周說,你媽的沉默……是種保護。
林野怔住。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未動。
保護?
那個當眾扇她耳光、燒毀她日記、逼她練琴到手指脫臼的母親?
那個從不曾抱她、從不曾問她“你還好嗎”的女人?
可就在昨夜監控畫麵中,母親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聲音的模樣,又一次浮現在眼前。
還有那本日記上,反複描黑的句號,歪斜寫下的“野野”——那是她幼時的小名,母親早已不再叫了。
她忽然懂了。
不是不愛。
是愛得太痛,痛到必須把自己剜空,才能繼續扮演那個“堅強”的母親,那個“為你好”的狼媽。
就像小周藏起作業本,就像她燒掉日記,就像唐薇用空白畫框代替哭聲——她們都在用沉默構築防線,把最柔軟的部分封進凍土,任其枯萎,隻為不讓自己崩塌。
愛成了危險品,表達成了奢侈的冒險。
清晨六點,城市尚未蘇醒。
林野披衣起身,輕步走向母親的書房。
門虛掩著,一絲光漏出。
她本欲敲門,卻聽見裡麵傳來細微響動——像是剪刀劃過皮膚的聲音。
她屏息,悄悄推開門縫。
陽台的山茶花剛換新土,枝頭抽出嫩芽,在晨光中微微發亮。
周慧敏跪在花盆前,左手握著一把園藝剪,右手食指已被割破,鮮血一滴一滴落入泥土,染紅了淺褐色的培土。
她嘴唇微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媽,我教不會女兒愛,但……我能讓你的花開。”
林野僵在原地,呼吸凝滯。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母親——沒有怒吼,沒有訓誡,沒有控製欲的火焰。
隻是一個跪在花前的女人,用血澆灌記憶,試圖彌補一個她從未被允許去理解的情感缺口。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有些痛,不該由她來替母親背。
母親的傷,是她自己的戰場;而她的原諒,不是為了母親流淚,而是允許她——可以不哭。
她輕輕合上門,退後一步,靠在牆上,緩緩滑坐在地。
心口的裂痕隱隱作痛,冷流在血脈中遊走,卻不再令人恐懼。
她閉上眼,低聲呢喃:
“媽媽,我不再等你道歉了。”
她開始整理展覽的反饋郵件,指尖劃過屏幕,一封封讀著陌生人的留言。
突然,某一行字讓她心頭一顫——
“看完《她沒哭》,我回家燒了日記。”
喜歡荊棘中的常春藤請大家收藏:()荊棘中的常春藤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