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緩緩推進,背景音是他當年錄在娃娃裡的那句:“野野,爸爸也想當你的寶。”
那一夜,她坐在電腦前,反複調試音頻。
父親磁帶裡的低語、修燈時金屬碰撞的聲響、心電圖采樣的心跳節律……她將它們一層層編織進音軌,像在重建一條通往過去的橋。
忽然——
門鈴響了。門鈴響時,夜已深。
林野從電腦前驚起,耳畔還回蕩著那串由心跳、低語與金屬輕響編織成的音軌。
她怔了一瞬,指尖仍懸在鍵盤上方,仿佛怕一挪開,那些聲音就會潰散在空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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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感應燈亮了又滅,門外卻始終沒有腳步聲退去。
她屏息拉開門。
風從樓道儘頭的窗戶灌進來,卷著初秋微涼的塵味。
門口空無一人,隻有一台老式盒式錄音機靜靜擱在地上,外殼泛黃,邊角磨損得露出了鐵皮底色,像是被歲月反複摩挲過許多遍。
錄音機上貼著一張便簽紙,王姨熟悉的圓潤字跡寫著:“放輕些,他耳朵不好。”
林野蹲下身,手指輕輕撫過那台機器,像觸碰一個不敢驚醒的夢。
她的喉嚨突然發緊,眼眶熱得厲害——原來不止她一個人記得這些聲音;原來整棟樓都悄悄站在她這一邊,守著這場遲來了二十多年的對話。
她抱起錄音機,小心翼翼帶回屋。
插上電源,按下播放鍵。
磁帶緩緩轉動,傳出一段極輕的呼吸聲,然後是父親年輕時的聲音,斷續而笨拙:“今天……野野會喜歡這個故事吧?”背景裡有翻書頁的窸窣,還有她小時候最愛的那個布娃娃被輕輕拍打的節奏。
“睡吧,爸爸在這兒。”
這不是她錄的。
這是父親曾經為她錄下的睡前故事,不知哪一天被王姨悄悄收走、保存至今。
此刻它重新響起,竟比她精心剪輯的任何一段音軌都更貼近心臟。
第二天傍晚,林野抱著錄音機走進社區影院。
老楊正在調試放映機,抬頭看見她,目光落在她懷裡的舊物上,眼神微微一顫。
他接過錄音機,仔細檢查接口,確認能與音響係統連接後,鄭重地點了點頭,抬起右手比了個“安全”的手勢,掌心朝外,像一道無聲的承諾。
放映廳燈光漸暗,銀幕亮起第一幀畫麵:一隻粗糙的手正試水溫,熱水壺口騰起白霧。
鏡頭緩慢移動,掠過廚房角落的鐵盒、窗台上那盆沉默的白山茶、陽台上對著放映機喃喃自語的背影。
沒有解說,沒有字幕,隻有林野用聲音重建的記憶之河靜靜流淌。
第三排最右,林野坐著,手貼在心口。
月牙形的荊棘紋身不再刺痛,而是溫潤地搏動著,如同回應某種久違的頻率。
十分鐘後,入口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不必回頭也知道是誰。
林國棟站在過道邊,身影被銀幕的光切成兩半。
他看見她,腳步頓住,身體本能地想要後退,可終究沒有轉身離去。
他慢慢走到最後一排,坐下,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像一名等待審判的旁聽者。
當那句藏了十五年、終於從娃娃嗓音裡溢出的“野野,爸爸也想當你的寶”輕輕響起時,全場寂靜如淵。
林國棟的手猛地攥緊扶手,指節發白,肩膀不可抑製地抖了一下。
影片結束,燈亮起。
他沒有起身,也沒有逃。
隻是緩緩轉過頭,望向那個坐在光影邊緣的女兒。
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凝滯。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有千言萬語卡在喉間,最終隻化作一次極輕、極緩的點頭。
林野閉上眼,將手掌壓在心口——她“聽”到了,不是通過金手指,而是通過血脈深處蘇醒的直覺。
他在學說了。
而在二樓放映室的小窗後,老楊默默摘下耳機,轉向窗外等候的王姨,雙手緩緩比出一串手語:
“河,開始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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