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狠心是愛……”
風從敞開的大門外灌進來,吹動她鬢邊斑白的碎發。
遠處路燈忽明忽暗,像某個未完的回響。
周慧敏跌坐在長椅上,肩背塌陷得像一堵被雨水泡軟的牆。
她沒接王姨遞來的熱茶,隻是盯著那張焦黑蜷曲的錄取通知書複印件,嘴唇微顫,聲音輕得仿佛怕驚醒某個沉睡多年的夢。
“我以為狠心是愛……”她喃喃道,嗓音乾澀如秋葉摩擦地麵,“我媽賣我那年,我才九歲。她說‘女孩早晚是彆人家的’,我不懂,抱著門檻哭了一夜。天亮時她把我推進陌生人的車裡,連件換洗衣服都沒給。”她頓了頓,喉頭滾動了一下,“從那天起我就發誓——我的女兒,必須強到沒人敢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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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站在三步之外,指尖冰涼,心臟卻像被什麼溫熱的東西輕輕裹住。
她從未聽過這段往事。
不是辯解,不是推諉,甚至連一句“都是為你好”都沒有。
這是第一次,母親卸下了所有鎧甲,赤裸地站在她麵前,承認自己也曾是個被遺棄的孩子。
金手指在她心口緩緩脈動,不再是刺痛或壓迫,而是一種近乎悲憫的共鳴。
荊棘紋身開始褪色——那些盤踞多年、隨每一次羞辱與壓抑而蔓延的黑色枝蔓,正一點點化作淺灰,像雪後初融的泥土下露出青芽。
原來真正的創傷從不隻來自傷害,也來自無法言說的恐懼;而最深的控製,往往包裹著最笨拙的守護。
她忽然想起七歲生日那天。
她畫了一張賀卡:歪歪扭扭的媽媽穿著裙子,手裡舉著蛋糕,天空飄著紅氣球。
她等了一整天,周慧敏回來時已是深夜,隻冷冷掃了一眼:“這種東西能當飯吃?”然後把蠟筆沒收,罰她抄寫數學公式到淩晨。
可現在,周慧敏從舊布包裡取出半塊乾涸的紅蠟筆,邊緣已被摩挲得圓潤發亮。
“你走那天,我在你抽屜最底下找到的……還有那張賀卡,折得很小,塞在作業本夾層裡。”她聲音低下去,“我一直以為,你恨我。”
風從門外吹進來,卷起她斑白的碎發。
她沒有回頭,隻是慢慢起身,腳步虛浮地走向出口。
背影佝僂得厲害,像是扛著一生未曾訴說的重量。
林野拾起那半支蠟筆,掌心忽然一陣震顫。
金手指劇烈共鳴——不是預警危險,而是回溯記憶的潮汐。
她“聽”見了,清晰得如同耳語:
“媽媽,我想你開心。”
那是七歲的自己,在昏黃台燈下一邊畫畫一邊小聲嘀咕的話。
當時周慧敏正在廚房洗碗,背影僵硬,沒有回應。
她以為沒人聽見。
淚水無聲滑落,砸在展台玻璃上,暈開一小片模糊的光。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她們都在用錯誤的方式,試圖靠近彼此。
許星在監控室屏息記錄:主控陣列十二晶體同步率首次突破97,地麵鑲嵌的荊棘紋路由展廳中央悄然延伸,穿過門檻,探向門外幽暗的走廊——像一條斷裂已久的血脈,終於接通。
手機震動。唐薇發來一段剪輯片段,標題隻有三個字:《紙船》。
林野點開視頻。
畫麵晃動,是多年前一場校園辯論會後台。
她剛因情緒失控退場,主持人——那個總是微笑溫和的女人——獨自坐在角落,默默折了一隻紙船。
鏡頭拉近,船底寫著一行小字:“女兒,媽媽今天又讓你失望了嗎?”
她怔住。
屏幕暗下前最後一幀,是主持人抬頭望向窗外的眼神,空洞中藏著壓不住的疲憊。
林野握緊蠟筆,望向門外漸遠的夜色。
而在城市另一端,晨光尚未破曉的街口,已有身影靜靜佇立,手中攥著一張印有“母親懺悔室”字樣的入場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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