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它像一滴凝結的月光,沿著血脈的河道,向掌心滑去。
她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掌心與李想的手貼合的那一瞬,她仿佛看見童年自己蜷在鋼琴旁,聽著周慧敏怒斥“彆人家孩子都能拿獎,你怎麼連譜都記不住”,而林國棟躲在廚房煮麵,鍋蓋上的霧氣模糊了他的臉。
她也看見李想,在飯桌上笑著說“媽你做的紅燒肉最好吃”,卻在回房後盯著天花板直到天亮,隻因為她說想留在上海工作時,母親哭了整晚。
有些痛不帶血,卻足以讓人一生都在道歉。
林野依舊握著她的手,沒有說話,也沒有鬆開。
陽光移到她們交疊的指尖,映出兩道影子,在地板上慢慢重合。
她凝視李想的眼睛,聲音極輕,卻清晰得如同刻入空氣——她凝視李想的眼睛,聲音極輕卻清晰:“你說你爸媽愛你,可你從不敢提畢業想留在上海,因為你怕他們傷心;你每晚睡前檢查門窗三次,因為你七歲那年聽見他們說‘要不是為了你,早離了’;你拚命優秀,是因為你怕——一旦你不夠好,他們的愛就會收回。”
話音落下的一瞬,空氣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李想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穿。
她的嘴唇微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淚水如潰堤般滑落,在臉頰上劃出兩道滾燙的痕跡。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她想後退,想否認,想笑著說“你搞錯了”,可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連指尖都在顫抖。
林野沒有鬆開她的手。
她的掌心溫熱,而那枚深埋胸腔的透明晶體,此刻正緩緩遊向指尖,像一滴凝結的月光終於找到了出口。
它順著血脈流淌,在接觸的刹那無聲沒入李想的掌心——不是侵入,而是交付。
李想猛然一震,瞳孔驟然放大。
那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七歲的自己蜷縮在客廳沙發背後,聽著父母壓低嗓音爭吵,母親哭著說“我這一生都毀在你手裡”,父親冷笑“彆拿孩子當借口”;她也看見十八歲生日那天,母親端來一碗長壽麵,笑著說“我們家小想最懂事”,而她在房間裡把蛋糕一口一口嚼得生疼,因為沒人知道她其實討厭甜食。
“媽……”她忽然脫口而出,聲音破碎不堪,“我知道你更年期很難熬,可你不必罵我——那是你唯一的出口,對嗎?”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某個塵封多年的鎖。
她說完便捂住嘴,肩膀劇烈起伏,整個人搖搖欲墜。
林野終於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沒有拍背,沒有安慰,隻是穩穩地抱著,任她的眼淚浸濕自己的肩頭。
那心口的荊棘紋身微微發燙,但不再刺痛,反而像某種愈合前的灼熱——它曾因羞辱而潰爛,因壓抑而發黑,如今卻在共鳴中悄然舒展。
訓練結束時,夕陽已斜照進活動室,把地板染成一片暖金。
其他學員陸續離開,低聲交談著,有人紅著眼眶,有人神情恍惚,仿佛剛從一場漫長的夢中醒來。
李想卻一直站在門口,抱著筆記本,像守著最後一絲確認自己存在的證據。
林野走近她,腳步很輕。
“你還好嗎?”她問。
李想抬頭,淚痕未乾,嘴角卻極輕微地揚了一下:“我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累贅。”
她說完,突然撲進林野懷裡,抱得那麼緊,仿佛要把這些年缺失的承認、誤解與孤獨,全都壓縮進這一個擁抱裡。
林野閉上眼,感受著那份重量——不是負擔,而是信任。
遠處,江予安靠在牆邊靜靜看著。
他腕間那道舊疤微微發熱——那是少年時割腕留下的痕跡,多年來每逢情緒波動便會隱隱作痛。
可這一次,熱意升起,疼痛卻沒有隨之而來。
他低頭,手機屏幕亮起,是林野的消息:
“明天,我想試‘靜默對話日’。”
他望著活動室牆上新掛起的標語——墨跡未乾的七個字:“傾聽,是普通人也能給的光。”
風從半開的窗吹進來,掀動了桌上的紙頁。
他站在光影交界處,心口某處堅硬的東西,正悄然剝落。
喜歡荊棘中的常春藤請大家收藏:()荊棘中的常春藤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