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開扉頁,在空白處一筆一劃寫下:
“爸,我不是回來讓你修我的。我是回來告訴你——你修的燈,我一直看得見。”
墨跡未乾,她將紙頁折成一隻小小的船,船頭朝前,像要駛向某個無聲的港灣。
那天晚上,配電房外的燈還亮著。
風穿過巷口,輕輕晃動門縫下的陰影。
沒有人看見,一隻紙船,正靜靜躺在鐵皮門底,等待被拾起。
林野將紙船輕輕推入配電房的門縫時,指尖微微發顫。
鐵皮門底狹小的縫隙吞沒那抹折痕整齊的白,像黑夜收容了一句遲到了二十年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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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停留,轉身走進風裡,仿佛隻要再看一眼,那點微弱的勇氣就會潰不成軍。
夜深了,城市漸次熄燈,唯有街角幾盞老式路燈還固執地亮著,昏黃光暈在瀝青路上鋪出斑駁的影。
配電房內,一盞應急燈靜靜燃著,映照牆上密密麻麻的線路圖和一張泛黃的日程表,上麵用鉛筆寫著“周三:換b區三號燈”。
林國棟坐在舊木凳上,正低頭整理工具箱,動作緩慢而熟練。
他忽然瞥見門縫下多了一小截白色邊角,皺了皺眉,伸手抽出——是一隻被壓得略扁的紙船。
他展開它,動作輕得像怕驚醒什麼。
字跡熟悉,是她的手寫體,一筆一劃都透著克製與重量。
“爸,我不是回來讓你修我的。我是回來告訴你——你修的燈,我一直看得見。”
他的呼吸停了一瞬。
燈光落在那行字上,也落進他眼底。
他沒動,也沒出聲,隻是把紙頁攥在手裡,指節泛白,又緩緩鬆開。
良久,他起身,從牆角拎起沉甸甸的工具箱,肩扛梯子,推開門走了出去。
整條街都在睡夢中,隻有他一個人穿行於光影之間。
他逐個檢查路燈接頭,測電壓,換燈泡。
有三盞燈即將熄滅,燈絲斷裂前總會忽明忽暗,像是無聲求救。
他一一替下,擰緊螺口,測試通電。
動作依舊沉默,卻比以往多了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
江予安值完心理谘詢的夜班,步行回家。
路過街心公園時,忽然察覺今晚的光格外均勻明亮。
他抬頭,看見林國棟正站在梯子頂端,仰頭擰緊最後一顆燈泡,工裝袖口磨出了毛邊,背影佝僂卻不肯彎下。
“林工,”他輕聲開口,“今晚燈特彆亮。”
那人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如井水,隻淡淡回了一句:“該換了。”
第二天清晨,晨霧還未散儘。
林野走向“傾聽者之家”——她創辦的心理互助空間,門口台階上赫然放著一盞舊台燈。
款式老舊,綠色帆布燈罩,底座漆麵剝落,正是她童年書桌上的那一盞。
她蹲下身,指尖撫過燈罩邊緣,那裡貼著一張嶄新的標簽,字跡笨拙卻認真:
“修好了,不閃。”
她怔住。
手指輕輕按下開關,暖黃色的光流淌而出,溫柔地灑在牆上、地板上,也灑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那一刻,仿佛整個房間都被童年某個未曾熄滅的夜晚填滿。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亮起一條語音消息,發件人是“爸爸”。
她盯著那三個字,心跳忽然變得很輕、很深。
她沒打字,而是緩緩按下錄音鍵,聲音輕得像怕驚擾這份來之不易的安靜:
“爸,燈亮了,我看得見。”
發送後,她靠在門框上閉眼片刻。
心口那道荊棘紋身靜靜地伏著,不再刺痛,也不再灼燒,隻是微微發熱,如同餘燼中悄然萌生的一星暖意。
而在幾公裡外的配電房裡,林國棟反複播放著那條語音。
一遍,又一遍。
他把手貼在胸口,那裡空了很久,此刻卻像第一次,聽見了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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