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靜靜地看著林國棟蹲在陰影裡,動作緩慢而專注地拆開一盞老舊的應急燈。
那燈外殼泛黃,邊角磕碰得厲害,燈罩內側刻著一行極細的小字:“給野——第一次修壞的。”字跡歪斜,像是用螺絲刀尖一點一點刻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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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也看見了。
她站在幾步之外,忽然忘了呼吸。
她記得這盞燈——那是她十歲生日那天,偷偷拆了家裡的台燈想“修理世界”,結果燒了保險絲,整層樓停電半小時。
母親暴怒,撕碎她畫的電路圖,說她“天生就不配碰正經東西”。
父親什麼也沒說,隻默默把殘骸收走。
她以為它早被扔了。
原來他留著,修了一次又一次。
此刻,林國棟的手指微微發抖,但每一個動作都極其認真:剝線、測壓、焊接斷點。
他的工裝袖口蹭上了炭灰,額角沁出汗珠,卻始終沒發出一點聲音。
燈光忽明忽暗地在他臉上跳動,像某種遲到了二十年的回應。
終於,“哢”的一聲輕響,燈亮了。
柔黃的光暈鋪展在水泥地上,照亮了他腳邊一道深深的鞋印——是林野剛才站過的地方。
他沒抬頭,也沒叫她。
隻是慢慢起身,將燈輕輕放在工作坊入口的矮櫃上,正對著簽到處。
然後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活動結束前的總結環節,林野站在投影幕布前,聲音平穩地講述“非語言溝通”的意義。
她說起電流如何代替話語傳遞能量,說起一個沉默的人,也可能用最笨拙的方式點亮彆人的夜晚。
沒人知道,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盞燈上。
散場後,人群漸次離去。
江予安留下來幫她整理工具箱。
當她掀開底層隔板時,指尖觸到一張折疊整齊的紙條。
展開,依舊是那種小學生般笨拙的筆跡:
“野,我不太會說,但以後……你想修什麼,我都在。”
她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江予安走過來輕喚她名字。
她搖頭笑了笑,沒解釋,隻是把紙條折成一隻小小的方舟,放進留言箱角落。
箱子裡已有幾十張來自孩子和家長的卡片,五顏六色,喧鬨又溫暖。
唯有這隻小船,安靜地沉在底部,像一顆藏進沙裡的星。
當晚,城市歸於寂靜。
林野站在出租屋的窗前,望著樓下街區。
忽然,社區廣播響起。
沒有通知,沒有播報,隻有一段鋼琴旋律緩緩流淌出來——是《春之絮語》,她小學朗誦比賽前每晚練習時,學校循環播放的背景音樂。
她曾以為那是全世界最孤獨的聲音,因為它總在空蕩的禮堂裡獨自回響。
而現在,它從街角的喇叭裡傳來,溫柔覆蓋整片老廠區。
她知道是誰放的。
遠處配電房的門縫透出一絲微光。
林國棟坐在當年值夜班的位置,手貼在心口,聽著旋律一圈圈漾開。
窗外,一盞接一盞的路燈自動亮起,仿佛整條街都在回應他未曾出口的話。
林野靠著窗框,輕輕閉眼。
“爸,這次我不用聽懂,我也在。”
心口那道淺痕微微發熱,不再疼痛,也不再沉默。
它靜靜地亮了一下,如同黑暗中終於學會回應的信號燈。
而在社區公眾號後台,一段未剪輯的工作坊錄像正悄然上傳。
標題樸素得幾乎不起眼:《修燈的人不說話》。
第一條留言很快出現,語氣平淡,卻像石頭投入深水——
“我爸修了一輩子水管……從沒說過一句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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