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高架橋上的車流如光河奔湧,而她的腦海裡全是父親焊燈時低垂的側臉,還有那卷泛黃的膠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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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她忽然開口,“我一直以為,愛是要說出口的。可有些人,一輩子都沒學會用嘴愛人。”
江予安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但他們學會了用手。”
夜風穿過半開的車窗,拂過她的手臂。
她下意識摸了摸心口,那裡不再疼痛,反而有種奇異的暖意,像有藤蔓緩慢生長,纏繞成橋。
而在活動中心的清潔櫃裡,林國棟留下的工具箱尚未歸還。
江予安順手整理時,指尖觸到一本夾在扳手間的冊子。
牛皮紙封麵,沒有任何標題,翻開第一頁,是一幅簡單到近乎稚拙的手繪圖解:燈泡拆卸步驟,電線接法標注,甚至有個小箭頭寫著“野喜歡這個亮一點”。
他的筆跡笨重,卻一筆一劃,認真得令人心顫。
暴雨停歇時,天邊泛起青灰的微光,像一塊被水浸透的舊棉布。
街道上積水未退,倒映著零星亮起的路燈,仿佛整座城市躺在一片顫抖的鏡子裡。
林野站在巷口,手中那盞手電筒的光束終於熄滅——電池耗儘,但它的使命已完成。
她低頭看著自己濕透的鞋尖,雨水順著發梢滴落,混著不知何時流下的淚。
不是悲傷,也不是釋然,而是一種深埋多年後終於浮出地表的震顫。
她曾以為父親從未試圖靠近她,可那本藏在工具箱深處的手繪冊子,一頁頁笨拙卻執拗的圖解,像無數封未曾寄出的信,寫滿了“我想教你”“我怕你不肯看”。
江予安撐傘走來,將一件乾燥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他沒說話,隻是輕輕握住她的手。
掌心溫熱,像是替她穩住了那一夜所有搖晃的情緒。
“他一直都在學。”江予安低聲說,聲音融進雨後的風裡,“不是怎麼修燈,是怎麼做一個父親。”
林野點點頭,喉嚨發緊。
她忽然想起初中那年,臥室的台燈壞了三天,她默默用手機照明寫作業,以為沒人察覺。
原來那天夜裡,林國棟坐在廚房小凳上,反複拆裝一隻舊燈泡,直到指尖磨破。
那幅圖解就畫在冊子第十七頁,日期標注清晰,旁邊還畫了個歪斜的小燈泡笑臉。
她沒有再翻開那本冊子。
它已經被她放進工作坊角落的那個鐵皮櫃——“沉默檔案櫃”。
櫃中陳列著參與者留下的無名紙條、半截鉛筆寫的詩、一枚燒焦的插頭……都是說不出口的話,以行動留下的痕跡。
那張寫著“修燈”的皺巴巴便簽,如今靜靜躺在手繪冊旁,像兩片終於拚合的碎片。
回程路上,林國棟坐在副駕,一言不發,隻時不時回頭看看後座的工具箱,仿佛確認某件失而複得的東西仍在原處。
林野望著他佝僂的背影,第一次意識到:他的沉默從不是空白,而是填得太滿,滿到無法開口。
第二天清晨,陽光刺破雲層,灑在社區活動中心門口。
那盞保安留下的手電筒被擦拭乾淨,擺上了展示架,燈罩內側那句“今夜,我照過三條街”在光下清晰可見,像一句樸素的宣言。
林野泡了杯熱茶,坐在工作台前整理活動記錄。
電腦屏幕亮起,郵箱彈出一條新消息,發件人是社區服務中心·家庭支持項目組。
她點開,目光掃過第一行字——
“尊敬的林野女士:
您發起的‘修與說’工作坊引起了廣泛關注……”
後麵的字她沒再細讀。
窗外,幾個孩子正圍在那排修好的手電筒前,嘰嘰喳喳地試光。
笑聲穿透玻璃,落在她心上,輕如羽毛,卻又沉得讓她呼吸一滯。
她合上電腦,望向牆角的檔案櫃。
那裡藏著太多沒說出口的愛,太多以傷疤為起點的嘗試。
而現在,有人想把它變成一份計劃書,一個編號項目,一場可以複製推廣的“關懷”。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準備好了。
她隻知道——有些光,一旦被點亮,就不該被裝進框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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