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站在三步之外,屏息凝視。
最後一道焊縫斷開時,父親將鐲子輕輕放進她掌心。
銅絲微燙,花紋依舊清晰。
“當年媽把妹妹埋在槐樹下,說女娃不配戴銀。”他的聲音低啞,幾乎被風吞沒,“我偷埋了這個,可一直沒敢戴給她看。”
林野低頭看著手中的鐲子,月光白的銀邊映著晚霞,像一團熄滅又複燃的火。
她沒說話,隻將銀鐲重新設計——不再做燈座,而是改造成一盞可拆卸的“信燈”:燈罩內嵌小格,能放紙條。
她寫第一張:“囡囡……”林野沒說話,隻將銀鐲重新設計——不再做燈座,而是改造成一盞可拆卸的“信燈”:燈罩內嵌小格,能放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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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細鑷子夾起那張寫滿字跡的薄紙,輕輕塞進燈罩內側的小格中。
指尖微顫,像是怕驚擾了什麼沉睡多年的東西。
她寫第一張:“囡囡,哥哥的光,現在夠亮了。”
字是用鋼筆寫的,墨色深沉,筆畫末端帶著一點遲疑的頓挫。
那是她第一次以父親的口吻對那個從未謀麵的小女孩說話。
不是替他說,而是讓他的沉默有了形狀、有了溫度。
通電那一刻,鎢絲嗡鳴一聲,燈光緩緩亮起。
光線穿過燈罩上精心鏤刻的花紋,在水泥地麵上投下斑駁光影。
那些曲折的紋路原本隻是裝飾,可當光落在地麵時,竟恰好拚出一個完整的“囡”字——歪斜、稚嫩,像孩子初學寫字時用力過猛留下的痕跡。
林野屏住呼吸。
林國棟站在光影中央,身影被拉得很長。
他低頭看著腳邊那個字,喉結動了動,仿佛想說什麼,卻最終隻是抬起手,極其緩慢地撫上燈罩邊緣。
指腹摩挲過銀鐲嵌入的位置,動作輕得像在觸碰嬰兒的臉頰。
“夠了……夠亮了。”
聲音低啞,幾乎被廠房空曠的回音吞沒,卻像釘子一樣楔進林野的心裡。
她沒哭。
眼淚早在夢裡流乾了。
此刻她隻覺得胸口那片荊棘紋身隱隱發燙,不再是刺痛,而是一種久違的灼熱——像是封凍多年的血管終於有血流回。
那天晚上,她坐在書桌前,把“信燈”的圖紙、製作過程、背後的故事一點點整理成文。
沒有煽情,沒有修飾,隻有平靜的敘述和幾張照片:鏽蝕應急燈上的刻字、“光跡檔案”裡的打印稿、父親焊開銅座時滴落的汗珠、還有那盞點亮後的信燈,銀光浮動如水波。
她將這些上傳至“傾聽者聯盟”群組,附上一句話說明:
“有些話,來不及說出口,但可以留在光裡。”
通知發出後十分鐘,係統提示音接連響起。
有人留言:“我女兒走的時候才六歲,她最愛小兔子台燈……還能做成那樣的嗎?”
另一個id寫道:“我爸燒掉了我流產後的b超單,說‘不吉利’。我想為那個沒出生的孩子點一盞燈。”
林野看著屏幕,手指停在鍵盤上方。
她原以為這隻是個私密的儀式,一場僅屬於父女與記憶之間的和解。
但她忘了,城市裡有多少人正抱著未寄出的信,守著熄滅的燈。
淩晨兩點,她收到一條私信,來自一位老電工:
“我在供電局乾了四十年,見過太多斷線、短路、跳閘。可從沒見過哪盞燈,是為了照亮‘遺憾’而亮的。”
她合上電腦,走到窗邊。
遠處居民樓零星亮著燈,像散落人間的星火。
忽然,她注意到樓下配電房的窗口透出微弱光芒——林國棟還坐在那裡,背影佝僂,手裡握著一副舊絕緣手套,心口貼著那盞信燈改裝圖樣。
風穿過破窗,吹動他花白的鬢角。
他開始哼歌,調子模糊不清,節奏緩慢,甚至有些走調。
監控攝像頭照例靜默運行,錄不下聲音,卻捕捉到配電箱繼電器的閃爍頻率——那一晚,整條街的路燈亮起時,都比平時慢了半拍,仿佛在等一首沒人記得全的童謠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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