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學員屏息看著,隻見他徒手拆解外殼,螺絲一一歸位,線路層層剝離,動作沉穩得像在進行一場儀式。
最終,他抽出一根主線纜——銅芯泛暗,外皮磨損嚴重,卻依然完整。
“這線通了三十年。”他低聲道,聲音不大,卻壓住了全場嘈雜。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今天,交給你們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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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微動。
一名年輕男人走上前,接過一段纜線,手抖得厲害。
林野認出他是報名資料裡那個曾因酗酒家暴被判社區服務的年輕人,申請理由寫著:“我想為我媽點燈。她說我出生那天,家裡第一盞燈是我爸裝的。”
她本想阻止,怕他失控。可江予安輕輕按了下她的肩。
她停住,默默將父親常用的那卷黃色絕緣膠布遞過去。
那人低頭站了很久,忽然蹲下身,將膠布一圈圈纏在纜線接頭。
然後,他抬起手腕,把剩餘的一截膠布,輕輕貼在自己內側皮膚上——動作緩慢,像戴上一道鐐銬,又像為自己裹上一道護腕。
沒人說話。
風穿過半開的窗戶,吹動牆上掛著的“光跡檔案”打印稿,紙頁輕響,如同低語。
林野站在人群邊緣,望著父親佝僂卻挺直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場儀式早已開始,而他們,不過是終於學會了如何到場。
培訓結束,學員陸續離開。
她開始收拾散落的圖紙和工具,準備清場。
桌角空蕩蕩的——那本《守燈人交接手冊》的打印稿還在,可她分明記得,父親帶走的是原件。
她皺眉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角落的檔案櫃上。
櫃門緊閉,鑰匙孔在昏黃燈光下泛著冷光。
林野站在檔案櫃前,指尖輕輕撫過那道冰冷的鑰匙孔。
櫃門未開,可她知道裡麵躺著什麼——那本手繪的《守燈人交接手冊》原件,父親唯一一次主動留下的痕跡。
她沒動它,隻是怔怔地看著,仿佛那扇薄鐵門後鎖住的不隻是紙頁與墨線,而是一個沉默男人半生未曾出口的告白。
她轉身調取監控錄像。
畫麵裡,培訓結束後的老廠房空蕩寂靜,林國棟最後一個離開。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徑直走人,而是停下腳步,將手冊小心翼翼地放進櫃中,合上,鎖死。
鏡頭清晰拍下他從工具包取出一塊銅片、焊槍,在昏黃燈光下一針一線般焊接。
他的動作緩慢卻堅定,像是在完成某種儀式。
最後,他把焊好的銅牌掛在廠房入口的老電箱旁——“總閘會回頭,因有人在等。”
林野盯著屏幕重放了三遍。
每一次,心口那片荊棘紋身都微微發燙,不痛,卻沉重得像壓著一段被埋藏太久的呼吸。
她終於明白:父親不是放手,而是把“回頭”變成了規則。
他不曾說愛,卻用一生修電的經驗教會她——真正的守護,不是永遠亮著,而是允許熄一下,再重新接通。
夜色漸深,城市低垂入眠。
林野走出廠房,抬頭望見街角一排路燈忽然集體頻閃,像是電流輕顫。
三秒後,光線恢複如初,柔和而穩定。
她愣住。
這節奏太熟悉了——正是交接時拉閘留出的“喘息時間”。
她猛然意識到,這不是故障,是程序。
父親不知何時已悄然接入係統,讓整片街區的照明都學會了“回頭”。
手機震動起來。
林野低頭,瞳孔驟縮——來電顯示是“爸爸”,但她從未記得自己存過這個備注。
點開短信,隻有一行字:
“燈,交給你了。”
她手指僵在屏幕上,心跳快得幾乎撞出胸口。
這是父親生平第一次主動發短信,沒有稱呼,沒有多餘字眼,卻比任何長篇大論都更震耳欲聾。
她張了張嘴,想回一句“我知道了”,又覺得太輕;想打一通電話聽他聲音,卻又怕驚擾這份來之不易的坦誠。
最終,她什麼都沒做。
她回到工作室,打開打印機,將那五個字一頁頁打出,紙張潔白,墨跡清晰。
然後,她翻開“光跡檔案”的新冊子,在首頁貼上這張紙,旁邊附上一張照片——老廠房門口那塊銅牌,在暮色中泛著溫潤的光。
窗外,城市的燈火正一盞接一盞亮起,安靜地,溫柔地,開始它們每晚三秒的停頓與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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