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人很快動筆,塗塗畫畫,笑聲漸漸響起。
隻有一個少年始終坐在角落,手裡攥著筆,指節發白,麵前的濾片一片空白。
林野走過去,沒說話,隻是把自己剛寫廢的一張稿紙撕下,折成紙燈,放進身旁的台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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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透過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跡,投出層層疊疊的影子,像一場被反複擦拭又不肯消失的夢。
少年盯著那光影,忽然吸了口氣。
他提筆,在濾片上狠狠劃下一道粗黑的線,仿佛要把什麼割開。
然後,一點一點,把整片區域塗成深藍。
燈亮時,整間廠房仿佛被夜海吞沒。
可就在這片幽暗之中,光,依然在流動。
江予安站在門邊,靜靜看著,嘴角微動,輕聲說了句什麼。
林野沒聽清。
但她記住了這一刻——當黑暗終於被允許發光時,世界反而有了真正的光。
林野站在窗前,玻璃映出她模糊的輪廓,與窗外流動的光影重疊在一起。
整座城市陷入短暫的黑暗,唯有那三十盞“信燈”次第亮起,像沉入海底的人忽然看見了星火。
燈光並不統一——有的泛著孩子塗鴉的粉紅,有的是深藍如夜海,還有一盞,濾片上隻有一道被反複描摹的淚痕,在應急電源的微弱電流下靜靜發光。
居民從樓道裡走出來,駐足仰頭,有人舉起手機拍照,笑聲和低語在巷口輕輕回蕩。
一個穿校服的女孩踮腳摸了摸燈罩,轉頭對她媽媽說:“這個光……不像停電,倒像過節。”
林野的心口微微發燙。
荊棘紋身不再刺痛,也不再潰爛,而是以一種近乎溫柔的節奏搏動著,仿佛它終於認出了這世界原本的模樣:不完美,卻允許破碎存在;不永恒,卻願意在斷裂處繼續照亮。
可她的手指仍攥著手機邊緣,指節泛白。
團隊群聊已經炸開。
有人說這是公益項目的勝利,是“信燈”真正融入城市的開始;也有人激烈反對——市電力公司的接入協議裡寫著“統一調度”“標準維護”,一旦納入應急係統,是否意味著每一片私人情緒都將接受技術規訓?
濾片會不會被換成白光?
創作權會不會變成審批製?
“我們不是做市政工程。”一位誌願者寫道,“我們是在給說不出話的人留一扇窗。”
爭論持續到深夜,林野沒有回應。
她知道,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這場光。
可她更清楚,真正的考驗從來不在理念之爭,而在那一刻來臨時,你是否敢放手——讓光離開你的掌心,去照見你不認識的人、不理解的痛。
而她父親做到了。
驗收會上,當電力工程師提出要拆除舊電路、替換智能模塊時,團隊成員幾乎集體沉默。
隻有林國棟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壓住了所有雜音。
“燈本來就是給人用的。”他說,“怕被用壞,才一直藏在家裡。”
全場靜默。
他彎腰打開那隻鏽跡斑斑的鐵盒,取出那把早已熔進銅牌的鑰匙——那是最初修第一盞信燈時,他自己鑄的總控開關。
他曾把它鎖在工具箱最底層,像守護某種不可侵犯的秘密。
如今,他將它遞向陌生的工程師,手有些抖,眼神卻穩。
“總閘在左,”他說,“但光——該往哪走,你們比我懂。”
那一刻,林野差點轉身逃開。
她怕自己會哭,怕淚水會衝垮好不容易築起的平靜。
可她忍住了,因為她終於明白,父親交給彆人的,不隻是電路權限,而是一份遲來了三十年的信任:他不再害怕燈會熄,也不再執著於誰來點亮它。
當晚,當第一盞信燈因感應斷電自動亮起時,林國棟獨自走進老廠房的配電房。
他沒有開主燈,隻是坐在控製台前,手貼在胸口,閉上眼。
整座城市的燈火在他耳邊蘇醒——一盞接一盞,坦然亮起。
像呼吸。
想原諒。
像一個人,終於學會不設防地照亮。
林野望著窗外,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她低頭,屏幕亮起——
一條私信靜靜地躺在後台未讀列表中,發送時間正是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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