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有人覺得三秒太短呢?”她試探地問。
林國棟擰緊最後一顆螺絲,緩緩起身。
他看著女兒,眼神不再是那個永遠低頭修水管的男人,而是一個終於學會表達的父親。
“太長了,就成了表演。”他說,“三秒……剛好夠想起一個人,又不會痛到站不住。”
風從窗外吹進來,拂動桌上的圖紙。
林野望著那塊接入主控係統的電路板,忽然明白——父親不是在編程,也不是在修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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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測量哀傷的合理重量,用一生沉默換來的精度。
儀式前夜,城市安靜得異樣。
工作室的日誌頁麵新增一行備注:“允許意外傳遞意義。”
而在城市的三十個街區,三十盞信燈靜靜佇立,等待那三秒的到來。
其中一麵牆上的照片,始終空白。
係統備注欄寫著一行小字:
“預留。未知觸發者。”
注:原文中的“inger”翻譯為“停留”。
全城的燈光在九點整準時熄滅。
沒有預警,也沒有聲響,仿佛時間被輕輕掐斷了一瞬。
林野站在老廠房的天台邊緣,風從黃浦江方向吹來,帶著初冬的涼意和城市罕見的寂靜。
她沒有舉起手機,沒有拍攝,甚至連呼吸都放得極輕——這一夜不屬於記錄,而屬於感受。
三十盞信燈在同一刹那亮起,像三十顆被黑暗喚醒的心臟。
牆麵浮現出餘溫留下的光影殘跡:一個歪歪扭扭的火箭塗鴉旁寫著“姐姐,我造出飛船了”,那是某個孩子對早逝手足的告白;一麵牆上是顫抖的筆跡,“老伴走好,我每天都在陽台上曬你愛的棉襖”;還有一片空白,濾片上什麼都沒有,卻最讓人心顫——係統備注寫著:“我還沒學會說。”
三秒太短,短到不足以說完一句話;又太長,長到足以讓一個人重新經曆一次失去。
就在重啟的那一瞬,人群裡爆發出一聲壓抑已久的哭喊。
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突然跪倒在地,雙手捂臉,肩膀劇烈抽動。
“我爸……我爸今天才第一次摸我頭……”他哽咽著,聲音撕裂了夜的靜謐。
周圍人默默圍攏,沒有人說話,隻有幾隻手輕輕落在他肩上。
那一刻,沒有人是旁觀者。
林野閉上眼,聽見自己心口的荊棘紋身微微發燙——不是疼痛,而是某種久違的共鳴。
那些曾讓她窒息的家庭記憶,母親周慧敏冷硬的訓斥、父親林國棟轉身修水管的背影、醫院走廊裡飄散的煙味……它們依舊存在,卻不再如刀割骨。
她睜開眼,看向身旁的江予安。
他正低頭調試設備,用專業錄音儀捕捉主電網恢複時的電流波動。
“這波形,”他輕聲說,“像不像心跳驟停後複蘇的曲線?”
林野凝視屏幕上的數據流:電壓跌落,短暫歸零,再緩緩回升——的確,像極了生命在深淵邊緣掙紮後重新搏動的節奏。
她忽然明白,這場“斷電”不是為了紀念某個具體的人,而是為所有未曾被看見的痛,爭取一次合法存在的時刻。
儀式結束,人群散去,街道重歸燈火通明,但空氣裡似乎多了一種看不見的連接。
林野獨自走向配電房,推開門時,看見父親林國棟正蹲在主控櫃前,手指微微發抖地重置程序。
焊槍已經冷卻,他的額角沁著細汗,眼神卻異常清明。
她走近,輕聲問:“你想起囡囡了嗎?”
林國棟動作一頓,沒有抬頭。
片刻後,他緩緩從工具包裡取出一枚泛黃的小乳牙,用布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放進控製台一道隱蔽的縫隙裡,再用膠布輕輕封住。
“以後,”他低聲說,聲音沙啞得像鏽蝕的管道,“這三秒,她也算一個。”
林野沒說話。
她隻是掏出手機,打開“傾聽者聯盟”的官網後台,將首頁倒計時重新設置:“距下次三秒:27天14小時”。
那一夜之後,監控數據顯示,越來越多居民開始自發在每月九點整關掉家中燈光,持續三秒。
沒有通知,沒有號召,甚至沒有討論——就像一種埋進時間裡的暗語,悄然蔓延。
直到第四天清晨,社區論壇出現一篇匿名帖,標題隻有短短一句:
“那三秒裡,我聽見我媽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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