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聲輕柔浮現,與林國棟沙啞的男聲交織成完整的旋律。
她沒再聽第二遍,隻默默存入u盤。
臨走前,江予安叫住她。
“你打算怎麼用它?”
她站在窗邊,看著樓下街道上來往的人群,良久才說:“讓更多人聽見那些‘沒唱完’的歌。”
江予安沒再問。他知道,有些聲音,本就不為回答而存在。
夜深回家時,林野將u盤插入電腦,新建文檔,輸入標題:《壞掉的搖籃曲》。
光標閃爍,如同心跳。
她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她終於明白——有些沉默,不是愛的缺席,而是愛得太深,深到連出口都怕驚擾了傷口。
而這一次,她想讓那首歌,完整地,響一次。
林野將修複版的童謠《壞掉的搖籃曲》剪輯進“藏聲閣”新展區時,特意選用了最原始的音頻波形作為視覺背景。
黑白交錯的聲紋如荊棘蔓延,在幽暗展廳中央緩緩律動,像一顆懸停跳動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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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加任何注解,隻在展台下方嵌入一行小字:“有些聲音,不是為了被聽見,而是為了不再被掩埋。”
首日開放那天,上海下著細密冷雨。
林野站在展館入口處接待訪客,目光卻頻頻掃向樓梯口。
她沒抱希望——父親從不參與她的事,哪怕她成了網絡上小有名氣的“傾聽者聯盟”發起人,他也隻是默默修好家裡那盞總閃的燈。
可下午三點十七分,林國棟來了。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外套,鞋底沾著潮濕的泥痕,在門口站了許久才走進來。
他沒看彆人,徑直走向那個播放童謠的小型音響裝置。
展廳裡很安靜,隻有那首歌在循環:女聲輕柔,男聲沙啞,兩個殘缺的聲音終於拚成一段完整的旋律。
林野躲在資料室的玻璃後望著他。
十二分鐘,一分不差。
他始終低著頭,手插在褲兜裡,肩膀微微塌陷,像是承受著某種無形的重量。
期間有幾位觀眾靠近聆聽,他便不動聲色地退開幾步,等人群散去又悄然返回原位。
沒有人和他說話,他也不與任何人對視。
離開前,他在展台邊緣停留了幾秒,然後輕輕放下一卷藍色絕緣膠帶——那是電工常用的型號,林野再熟悉不過。
但當她後來顫抖著拆開膠帶,才發現中間嵌著一枚生鏽的八音盒發條,邊緣已磨出銅綠,軸心微微扭曲。
是她嬰兒床舊物。
江予安見到那一刻幾乎失語。
他知道這件東西曾被周慧敏鎖進櫃子深處,說是“太舊了,留著礙眼”。
當年林野高燒不退,這八音盒每夜自動旋轉,播一首走調的《月光光》,直到某天突然停擺。
後來誰也沒提它去哪兒了。
“他一直留著。”江予安低聲說,指尖撫過那枚發條,“甚至……藏進了工作工具包裡。”
當晚,林野翻找父親送來的工具包,想找出更多痕跡。
她在夾層中摸到一張折疊整齊的紙條,泛黃且帶著機油味。
展開後,是林國棟特有的、歪斜卻用力的筆跡:
“我想唱,可每次開口,都像在替她媽還債。”
那一瞬,心口的荊棘紋身劇烈起伏,金線般的脈絡在皮膚下灼燙流動,仿佛無數被壓抑的嗚咽終於找到了出口。
她一直以為父母的愛是殘缺的拚圖——一塊缺失於高壓,一塊沉沒於沉默。
可此刻她忽然明白,他們不是拚不出完整圖案的人,而是各自手裡攥著彆人砸碎的碎片,連握緊都疼,更彆說交付給下一代。
而監控記錄顯示,就在當天夜裡,林國棟在例行重啟家屬樓配電係統時,第一次主動延長了斷電時間——整整五秒。
那五秒,整棟樓陷入黑暗,電梯暫停運行,走廊應急燈未及啟動。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江予安看著錄像回放,輕聲說:“像一次漫長的吞咽。他在咽下什麼很久以前就該哭出來的東西。”
林野坐在電腦前,望著屏幕上的展覽數據統計,久久未動。
窗外,城市燈火依舊如碎玻璃鋪展。
但她心裡某個長久閉鎖的角落,正悄然裂開一道縫隙——
光,開始有了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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