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空出一格。
像是預留的座位,又像一聲未出口的邀請。
當晚,荊棘紋身又一次隱隱作痛,但不再撕裂血肉,而是緩慢搏動,如同某種愈合中的傷口,在提醒她——有些沉默,正在被重新定義。
周慧敏第四次來打掃,是在一個陰沉的午後。
雨已經停了,但天空仍壓著灰白的雲層,像一塊浸了水的舊棉布,沉甸甸地覆在城市上空。
林野聽見玄關傳來窸窣的動靜——那是熟悉的抹布擦過地板的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吹散。
她從廚房探出頭,看見母親正蹲在鞋櫃前,動作忽然僵住。
她的視線落在那雙並排擺放的女式拖鞋上:一雙是林野的,絨麵淺灰;另一雙是江予安為她新買的米白色布棉拖,柔軟、厚實,帶著一點少女氣的褶邊。
而中間,空出了一格。
不多不少,剛好容下一雙鞋的位置。
周慧敏的手指蜷了蜷,抹布停在鞋櫃邊緣,沾著半乾的水漬。
那一刻,她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擊中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不是憤怒,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種遲來的、近乎酸楚的確認——原來這個家,已經開始容納她之外的存在,甚至……開始預留她的位置。
林野看著她背影微微顫抖,喉頭一緊,卻沒立刻說話。
她隻是輕輕走了出來,聲音放得很低:“媽,冰箱裡有你愛喝的綠豆湯,熱一下就行。”
周慧敏點了點頭,可腳像生了根,動也沒動。
良久,她才抬起頭,眼神有些躲閃,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什麼:“那個……靜音屋子,我能去嗎?”
林野怔了一下。
那是她最私密的展區,一個不允許語言介入的空間。
在那裡,所有情緒都必須以最原始的方式流動——心跳、呼吸、體溫、沉默。
她曾懷疑過,像母親這樣一輩子用控製和否定來掩飾脆弱的人,能否承受那樣的寂靜。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可以。但得有人陪你。”
老人沉默了很久,目光緩緩掃過那空著的一格鞋位,最終輕輕搖頭:“再等等吧。”
她說完便繼續低頭擦地,動作比先前更慢了些,仿佛每一寸地板都在替她咀嚼那些說不出口的話。
那天夜裡,林野卻沒能入睡。
心口驟然傳來一陣劇痛,像是荊棘紋身下的血管突然被火燎過。
她猛地坐起,冷汗瞬間浸透睡衣。
這痛感太熟悉了——它不隻是自己的,而是某種強烈到幾乎凝成實體的悲慟,正從對麵樓層層層滲透而來。
她衝到窗前,拉開窗簾。
對麵,周慧敏蜷坐在老舊沙發裡,懷裡緊緊攥著那隻玻璃瓶——“未播放的童年”碎片還靜靜躺在裡麵,那是林野曾在小說手稿裡寫過的、母親童年唯一一張全家福被撕碎後封存的殘片。
此刻,她的肩頭劇烈起伏,卻沒有一絲聲音溢出。
她在哭,卻在用力壓抑,仿佛連悲傷都需要許可。
林野的手指懸在手機上方,又緩緩放下。
於是林野轉身打開錄音筆,深吸一口氣,調整呼吸節奏,讓心跳平穩如潮汐。
她錄下五分鐘的呼吸與心跳,上傳至“藏聲閣”的私密頻道,標題隻有六個字:
“我在聽,你不用說。”
沒有呼喚,沒有追問,隻有一段安靜的生命律動。.設備登錄,停留時長4分37秒。
同一時刻,林野再次望向對麵。
周慧敏已緩緩抬頭,將那隻玻璃瓶輕輕放在窗台,麵向她的方向,雙手合掌,又慢慢攤開——像一次告彆,也像一次交付。
雨又開始下了,細細密密,打濕了兩棟樓之間的燈光。
而那扇始終緊閉的窗,終於透出一絲鬆動的縫隙。
就在此時,整片街區忽地一閃,燈晃了兩下,熄滅了一瞬。
很快恢複,但林野記住了那一瞬的黑暗——
它來得太突兀,太短暫,卻又帶著某種不祥的預兆,仿佛整個老社區的脈搏,在無聲中輕輕抽搐了一下。
喜歡荊棘中的常春藤請大家收藏:()荊棘中的常春藤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