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心裡某處鏽死的齒輪,終於開始轉動。
正午的陽光斜切過城市樓宇的棱線,灑在“聲音劇場”的玻璃幕牆上。
林野站在控製台前,指尖懸停在啟動鍵上方,呼吸微微發緊。
她沒有再校準頻率,也沒有更換發條——那台黃銅節拍器就那樣安靜地躺在聲學隔離艙中央,像一顆即將重啟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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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界麵已開啟,標題赫然寫著:“有些節奏,本就不該被校正。”彈幕緩慢爬過屏幕:
“這是什麼奇怪的聲音?”
“聽著像壞掉的鐘……”
“等等,這節奏……有點揪心。”
林野按下播放。
錯亂的節拍響起的瞬間,整間劇場陷入一種奇異的靜謐。
音響係統經過精密調校,將那段殘缺的滴答聲放大到近乎可觸的程度——它不再隻是機械運轉的餘響,而成了某種低語,一種藏在時間縫隙裡的回音。
她閉上眼,任由那節奏滲入骨髓。
這聲音曾是她的刑罰,是童年每一次失敗後冷酷的倒計時;可此刻,它卻以扭曲的姿態承載起另一種重量——那是父親五十年沉默裡唯一敢送出的信物。
而在城東一棟老舊居民樓外,林國棟正係好安全繩,攀上三樓外牆的檢修架。
工具袋掛在腰側,手電筒夾在肩頸間,他剛擰鬆一根鏽死的接線螺母,忽然聽見樓下陽台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響。
他的動作頓住了。
手指僵在半空,耳膜隨著那斷續的“滴答”微微震顫。
不是錯覺。
是他親手調整過的那個節拍——女兒小時候練琴時哭著數過的每一拍,是他夜裡偷偷拆開機器、用遊標卡尺一點點偏移擺輪所固定的頻率。
風掠過電線,發出細微嗡鳴。
他沒回頭,也沒停下手中的活。
但握著螺絲刀的手背青筋突起,額角滑下一滴汗,混著灰塵落在絕緣手套邊緣。
安全繩輕輕晃了晃,像心跳失序的一瞬。
直到整段線路修複完畢,他才緩緩收起工具。
下樓時腳步很輕,路過一戶人家陽台,那聲音還在繼續。
他駐足片刻,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向街角那家老式五金店。
“老板,發條,最老款的那種。”他說完,又補了一句,“多拿一盒備用。”
同一時刻,林野正在劇場反複調試設備。
首播結束,觀眾反饋紛至遝來,有人稱這段音頻“令人窒息”,也有人說“聽出了某種溫柔”。
她沒解釋,隻將節拍器接入每日定時模塊,準備作為“父親頻道”的固定啟幕音。
可第二天測試時,機器突然徹底停擺。
她拆開外殼,發現主齒輪被一根極細的銅絲牢牢纏住——絕緣層磨損,露出內裡紅亮的金屬芯。
那是林國棟常用的24號電工線,剪口整齊,顯然是人為纏繞後嵌入傳動結構。
她愣住。這不是故障,是阻止它再響。
可為什麼又要讓它響一次?又為何不讓它繼續?
她順著銅絲一點點剝離,指尖觸到底座夾層一處隱蔽的凹槽。
輕輕一摳,一張折疊成米粒大小的紙條滑落掌心。
展開,僅一行字跡,用鉛筆寫就,筆畫顫抖卻用力:
“你媽說,琴聲太吵。但我記得,你哭完總會哼歌。”
林野怔坐良久,直至夜深。
窗外燈火漸熄,唯有她桌角的小燈還亮著,映著那行字一遍遍反光。
她忽然想起五歲那年,第一次彈錯音後躲在衣櫃裡啜泣,後來不知何時睡著了,醒來時蓋著外婆的舊棉襖,床頭放著一塊化掉一半的水果糖——第二天才知道,是爸爸悄悄從母親眼皮底下偷塞進去的。
原來他一直記得她的聲音。
不是琴聲,不是哭聲,而是哭完之後,那個小小的身體蜷在牆角,輕輕哼起幼兒園老師教的兒歌。
心口的荊棘紋身忽然溫熱起來,像是血液重新流進凍土。
疼痛仍在,但不再撕裂,反而像某種蘇醒的知覺。
她打開手機錄音功能,輕聲哼出那段早已模糊的旋律。
然後,把紙條夾進節拍器底座,重新組裝好機器。
監控畫麵定格在當晚十一點十七分:林國棟坐在客廳昏黃的台燈下,反複打開手機備忘錄,輸入又刪除一句話。
光標閃爍如呼吸,在黑暗中久久未熄。
而此時,城市另一端的規劃局辦公室內,一份名為《老屋翻修試點工程》的文件正靜靜攤開在會議桌上。
名單上的第三項,寫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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