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低聲說:“你不是在修複過去。”
林野抬頭看他。
“你是在給錯誤立碑。”
她怔住,隨即輕輕笑了,眼底卻泛起濕意。
幾天後,她將首批五件浮雕樂譜打包寄往一所盲人學校。
包裹寄出前,她在附言卡上寫下一句話:
“可觸摸的聲音,不必聽準。”
信封封好,投入郵筒的瞬間,她忽然想起昨夜夢中的畫麵:母親坐在黑暗裡,用生鏽的頂針敲擊茶幾,一下,又一下——那節奏,竟與父親改裝後的節拍器隱隱相合。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的教室裡,一雙從未見過光的手正緩緩伸向桌麵上一塊溫潤的樹脂板。
三天後,一個薄如蟬翼的信封抵達“回音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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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正坐在工作台前校對一段聲波數據,指尖還殘留著樹脂浮雕邊緣的微澀觸感。
她沒料到回信來得這樣快——盲人學校的老師用清晰工整的盲文轉錄了學生的反饋,附在一張打印紙上:
“學生陳默,十三歲,先天失明。觸摸《爸爸的休止符》約八分鐘後突然停住,低聲說:‘這個節奏……像有人在等我接話。’之後良久不語,眼角有淚滑落。我們從未見他對任何藝術作品產生如此強烈的共情反應。”
林野讀到這裡,喉嚨一緊,仿佛那句低語不是來自陌生少年,而是從她自己童年深處爬出的一縷回音。
她想起父親修水管時那幾聲壓抑的咳嗽,被她剪輯成樂譜第七段的“休止”;想起節拍器因銅圈震顫而紊亂的嗒聲,成了整件作品最不規則卻最真實的律動。
原來,在某個看不見的世界裡,這些破碎的間隙並非沉默的終點,而是等待回應的開口。
她忽然明白:有些沉默,本就是呼喚。
窗外暮色漸沉,城市燈火次第亮起,映在玻璃上,像一片漂浮的星河。
她打開電腦,將這封信掃描存檔,沒有猶豫地歸入“家庭聲檔”的新板塊——觸聲共頻。
這是她昨夜臨時決定增設的分類,專收那些無法被聽見、卻能被身體感知的聲音記憶。
鼠標輕點上傳,她又附上了父親那張電路圖的簡筆畫浮雕版。
那是江予安幫她複刻的,線條粗拙卻精準,每一根導線都對應著節拍器內部的改裝路徑。
她命名為:《他修改心跳的方式》。
深夜十一點十七分,係統提示音輕輕響起。.·文件名:書寫_no1】
林野點開文件,耳機裡傳出鋼筆尖緩慢劃過紙麵的聲音——沙、沙、沙——穩定得近乎儀式化,持續整整十分鐘,無字可辨,無句可析。
她調出聲紋波形,心跳猛地一頓。
頻率、振幅、斷續間隔……竟與《爸爸的休止符》的核心節奏完全同步。.——是母親的名字縮寫。inzhou。
她沒追問,也沒發消息。
隻是第二天,在“藏聲閣”展覽區的浮雕樂譜旁,多了一塊未經雕刻的空白樹脂板。
標簽是手寫的:“你也可以留下痕跡。”
那晚,監控畫麵顯示,周慧敏在展廳閉館後獨自停留了四十二分鐘。
鏡頭下,她站在那塊空白浮雕前許久,最終緩緩抬起手,反複摩挲著右手食指上的藍線頂針——那是她當教師時學校配發的教具,早已鏽蝕發暗。
她摩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指尖泛紅,才轉身拉開抽屜,從最深處取出一支從未拆封的盲文筆。
筆身雪白,金屬頭鋥亮,像是等了三十年才等到這一刻。
而在“回音角”的玄關櫃裡,一個舊工具包靜靜躺著,是林國棟前日送來的,說要給她固定書架。
包口微敞,露出扳手與絕緣膠帶的一角,底層深埋著一卷未使用的銅線,線軸上用記號筆寫著幾個小字——
備用,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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