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她準備引導大家開口時,一個八歲的盲童忽然仰起臉,小聲說:
“這個聲音……像我奶奶煮粥時哼的,老跑調,但我喜歡。”
林野怔住。指尖微微發燙。
她沒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按下錄製鍵。
三天後清晨,林野打開後台管理係統,準備清理昨日活動的數據。
頁麵剛加載完畢,係統突然跳出一條提示音:.
文件名:未命名
時長:2分17秒
她點開詳情頁,聲紋圖譜緩緩展開——
呼吸聲極輕,間歇有喉部微顫,像試圖發聲卻卡在喉嚨。
林野盯著屏幕上那串緩慢起伏的聲紋圖譜,指尖懸在播放鍵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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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聽。
或者說,她不敢聽得太清楚。
那種呼吸間的滯澀、喉頭滾動卻發不出完整音節的掙紮,像一根細針紮進她記憶深處——那是她小時候躲在門縫外聽見周慧敏獨自練歌的聲音,也是母親在無數個清晨對著鏡子糾正口型時的沉默喘息。
可這一次,不是為了表演,不是為了糾正誰,而是笨拙地、近乎執拗地,試圖複刻女兒那首“唱壞了”的歌。
她最終關掉回放窗口,轉而調出音頻轉化程序,將整段錄音解構為頻率脈衝,輸入“觸聲共頻”浮雕機。
樹脂板緩緩成型,盲文凸點逐行浮現:不再是文字,而是旋律的軌跡——那些錯位的節拍、斷裂的氣息,都被忠實還原成可以觸摸的凹痕。
她把這塊浮雕輕輕放在練習區茶幾上,旁邊是周慧敏常坐的位置。
一杯溫水早已涼透,杯底壓著一張折疊整齊的紙條,墨跡未乾:
“您漏的拍子,有人願意接。”
她沒署名,也不需要署名。
第二天清晨,林野來得比平時早。
晨光斜切過練習區的地板,落在那塊浮雕上,邊緣泛著微光。
她一眼就看出不同——茶杯換了新茶葉,龍井的清香淡淡彌散;浮雕表麵有被手指反複摩挲過的痕跡,盲文凸點邊緣略顯模糊,指紋油光在陽光下若隱若現,像是有人曾一遍遍確認它是否真實存在。
她屏住呼吸走近,忽然注意到角落裡的便攜錄音筆亮著紅燈——自動感應模式不知何時被觸發,錄下了一段三分鐘的清唱。
林野按下播放。
《讓我們蕩起雙槳》的第一段從揚聲器裡流淌而出。
音準破碎得幾乎不成調,高音像踩在碎玻璃上勉強攀爬,氣息斷續如風中殘燭。
但每一個字都咬得極認真,節奏雖亂,卻執著地向前推進,仿佛隻要不停下來,就能把什麼失落在歲月裡的東西一點點追回來。
直到最後一個音落下,錄音裡陷入短暫寂靜。
然後,一聲極輕、極啞的自語飄了出來:
“……唱得不好。”
聲音低到幾乎被背景噪音吞沒,卻像重錘砸在林野心口。
她立刻調出監控畫麵。
時間點顯示是淩晨四點十七分。
周慧敏獨自坐在長椅上,背對攝像頭,身形微微顫抖。
唱完後,她沒有起身,也沒有擦眼淚,隻是低頭望著自己的手,肩膀無聲抽動。
哭了整整五分鐘。
沒有嚎啕,沒有哽咽外泄,隻有脊背彎曲的角度泄露了崩潰的深度。
她甚至沒讓眼淚落在地上。
林野關掉視頻,靠在牆邊,喉嚨發緊。
心口的荊棘紋身灼熱地跳動著,刺痛中竟有一絲奇異的柔軟蔓延開來——原來疼痛也可以不是撕裂,而是某種久閉之物終於鬆動的脹痛。
她默默將這段錄音導出,重新編碼,設為“家庭聲檔”係統每日登錄時的提示音。
不通知任何人,不加說明,也不留存日誌。
從此以後,每一個進入這個空間的人,都會先聽見那段破碎卻完整的歌聲。
就像聽見一個母親遲到了二十年的回應。
當晚,林野最後一次檢查後台數據時,係統突然彈出一條異常記錄:社區廣播主控箱電壓波動三次,伴隨短暫雜音乾擾。
維修係統自動派發排查工單,責任人員一欄顯示——林國棟。
她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待接單”狀態上靜止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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