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控訴,不是懺悔,也不是和解——隻是讓她存在過的痕跡,被聽見。
三分鐘很長,長得足以讓一個人重新經曆半生的回避與靠近。
燈光緩緩亮起。
有人揉眼睛,有人低頭看表,有人輕輕摘下耳機。
林野睜開眼,望向最後一排。
047號座位已空。
椅麵上靜靜躺著一枚藍線纏繞的頂針,舊得發灰,邊緣磨損出細小的缺口。
她走過去,指尖觸到金屬的涼意,翻過來,內圈對著光——
那裡用盲文針刻了極小的兩個凸點。
那是盲文中的“在”。無需修改
燈光亮起時,展廳像從一場集體夢境中蘇醒。
人們低聲交談,有人擦拭眼角,有人走向展台觸摸那台盲文錄音機的按鈕。
林野站在空蕩的麥克風前,手裡攥著那枚藍線纏繞的頂針,金屬邊緣硌進掌心,涼得讓她清醒。
她沒有追出去。
這個決定來得並不突然。
過去她總在追逐——追一句道歉,追一次凝視,追一個母親能“真正看見她”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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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看著047號座位上留下的頂針,她忽然明白:有些靠近,本就不該以聲音為證。
她轉身走向“練習區”,那裡陳列著幾組互動裝置:一對母女曾在這裡錄製過三十秒沉默的對坐;一位聽障父親留下過手語節奏轉化成的聲波圖譜;還有一段被反複刪除又重錄的告白語音,最終隻存下呼吸。
林野將頂針輕輕放在中央展台上,取來一張素卡,用鋼筆寫下一行字:“她來過,沒說話,但沒走。”
江予安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目光落在那張小牌上,嘴角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
他雙手插在呢子大衣口袋裡,肩線微微鬆弛,像是卸下了某種長久以來的防備。
“你終於不逼她‘必須發聲’了。”他說,聲音很輕,卻像一片羽毛落進湖心。
林野沒回頭,隻是指尖摩挲著展台邊緣的木紋。
她知道他說得對。
從前她寫《荊棘搖籃》,是把傷口剖開給人看;後來做聲音劇場,是試圖用彆人的耳朵替自己聽見被忽略的痛。
可這一次,她不再要求母親說出什麼,不再設計台詞、引導懺悔,甚至沒安排訪談環節。
她隻是打開一扇門,放一段水滴聲,然後說:你可以不說,但隻要你在這兒,我就聽得見你。
這或許是她第一次,不是作為“受害者”也不是作為“控訴者”,而是作為一個願意等待的人,站在這裡。
當晚十一點十七分,係統提示音響起。.”上傳了新的錄音文件,標題為空,時長:1000。
格式純淨,無背景雜音,僅在第4分33秒處,有一次極輕微的呼吸起伏——短促、克製,仿佛怕驚擾什麼,卻又真實存在。
林野點開播放。
十分鐘的空白在房間裡流淌。
空調低聲作響,窗外梧桐葉擦著玻璃沙沙作響,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心口。
那片荊棘紋身早已褪成淺色疤痕,不再劇痛,卻在此刻微微發燙,像被遙遠的回聲喚醒。
她閉上眼睛,聽見的不是寂靜,而是一種沉重的存在。
那呼吸發生的位置,恰好與《在場練習》中水滴聲最密集的節拍重合——六秒一滴,第一百三十六滴落下時,她的母親吸了一口氣。
仿佛在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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