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那四個字看了很久,眼眶忽然發熱。
這不是指令,不是責備,也不是關心。
這隻是事實。
就像雨落下來,燈熄滅,日子一天天過去。
她輕輕回了一個字:“嗯。”.賬號,光標停在隱私設置上。
三天後,林野坐在出租屋的飄窗邊,窗外是上海清晨灰藍的天光。
城市剛從雨後的濕氣裡醒來,樓下的便利店亮著燈,一個穿校服的女孩正踮腳夠貨架頂層的三明治——那動作像極了十四歲的她,在母親眼皮底下偷偷藏起一張不及格的數學卷子。.”賬號的後台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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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在“公開訪問權限”一欄停留許久,最終輕輕滑動開關。
一行小字彈出:“確認關閉‘家庭聲檔’公眾可見?此後僅您與‘h..’可互相收聽。”
她沒猶豫,點了確認。
世界仿佛瞬間輕了一層。
那些曾如潮水般湧來的留言、私信、共鳴與控訴——“我也曾被這樣對待”“你寫出了我無法說出的話”“請彆停下”——全都沉入靜默的深海。
她不再是誰的鏡子,也不再需要靠他人的回響來確認自己的疼痛是否真實。
她打開錄音筆,按下錄製鍵。
“047號請假。”她低聲說,聲音平靜得不像告彆,倒像是日常的呢喃。
然後,哢噠一聲,關掉。
錄音裡隻剩下空白,漫長而坦然的空白。
沒有解釋,沒有預告歸期,也沒有試圖喚起任何人的擔憂或牽掛。
就像那天母親短信裡的“粥涼了”,隻是陳述一個事實:我走了,我不在。
她上傳文件,退出係統,把手機反扣在桌上,仿佛卸下一件穿了太久的舊衣。
當晚,江予安來接她。
他什麼也沒問,隻遞過一杯熱奶茶,袖口沾著博物館檔案室特有的紙墨味。
他們沿著黃浦江走,風帶著江水的腥和遠處輪渡的鐵鏽氣息。
夜航的船鳴笛而過,低沉悠長,劃破水麵又迅速被黑暗吞沒。
他們在堤岸的長椅坐下,肩並著肩,誰都沒說話。
林野望著對岸陸家嘴的燈火倒映在江麵,碎成一片片流動的金。
她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她人生第一次,能安然地與人共享沉默,而不覺得那是冷落,不是拒絕,也不是失敗。
以前她總以為愛要喧嘩——要成績單上的紅勾,要琴鍵上母親點頭的讚許,要日記燒毀後一句道歉,要急診室外父親的一句“對不起”。
她用儘力氣去聽那些本該響起卻從未落下的回音,直到耳朵生繭,心口長出荊棘。
可此刻,輪渡再次鳴笛,江風拂過耳際,江予安的手自然地覆上她的手背,溫度微暖,不緊不慢。
她閉上眼,聽見的不再是缺失,而是存在本身的聲音。
一周後,她獨自回到老宅。
推開門時,陽光正斜斜切進廚房。
灶台上擺著兩碗粥,一碗稍滿,一碗略淺,米粒軟糯泛著微光,枸杞一顆顆排成歪歪扭扭的笑臉。
電飯煲插頭還連著,保溫燈亮著橙色的小點。
餐桌旁的家規本翻開一頁,紅筆字跡新鮮清晰:
第105條:女兒不回來,粥也煮。
她站在門口,沒出聲,也沒走近。
良久,才從包裡取出那支早已乾涸的紅筆——曾寫下無數懲罰條例、打叉批注、分數排名的筆——輕輕放在母親常坐的位置上,筆帽朝北,像一次無聲的交接。
轉身離開時,她下意識抬手撫向心口。
那裡空無一物。
曾經每逢情緒起伏便灼痛蔓延的荊棘紋身,如今已徹底消隱。
皮膚光滑如初,仿佛那些年紮進血肉的刺,從未生長,也從未撕裂。
她終於走得沒有回頭。
而在老宅廚房深處,碗櫃最裡層,一隻青瓷湯碗靜靜倒扣著,釉麵溫潤泛舊。
它曾盛過母親端來的夜宵,也曾悄悄藏著她的錄音筆。
如今它已被洗淨,底部殘留一圈淡淡的膠痕,溫感貼的碎片早已褪色剝落,像一段無人知曉的密語,沉入歲月幽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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