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敏搖頭,卻接過了林野遞來的鉛筆。
筆尖在紙上頓了很久,最後畫出個歪歪扭扭的太陽——圓不圓,尖不尖,邊緣有鋸齒,像被誰咬了一口。
裝裱店的師傅戴著老花鏡,舉著拚貼畫看了十分鐘:"要亞克力封?
行,背麵嵌播放器的話......得開個小孔,不影響美觀。"他抬頭時鏡片反著光,"這畫有意思,像把傷疤鑲進相框裡。"
"本來就是。"林野笑。
畫掛在書房對麵牆的那天,江予安站在梯子上扶著畫框,陽光穿過他的發梢,在牆上投下毛茸茸的影子。"正對紅筆鎮紙。"他說,指了指書桌上那個銅鎮紙,上麵刻著"嚴謹"二字,是周慧敏送的大學禮物。
深夜,林野窩在沙發裡看電子書,江予安端著牛奶過來時,影子罩住了屏幕。"你不怕再痛?"他坐在她身邊,牛奶杯的熱氣模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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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把腳縮進他懷裡。
心口的淡粉印記在睡衣下若隱若現:"痛還在,"她摸了摸頸間的樹脂鏈墜,半塊黑板在月光下泛著暖光,"但它現在有名字、有形狀、有出口。
我不再讓它住在我身體裡。"
江予安的手指輕輕碰了碰她心口,像在確認什麼。"你像在給傷口做標本。"他說,聲音很輕。
"不,"林野把臉埋進他肩窩,"是給它辦葬禮。"
次日清晨的陽光是被鳥叫聲帶來的。
林野揉著眼睛從臥室出來,看見書房門半開著。
周慧敏站在畫前,背挺得很直,像年輕時站在講台上的模樣。
她的手懸在亞克力表麵,指尖微微發顫,最後輕輕碰了碰那個穿校服的女孩——像在確認,這不是幻覺。
林野靠在門框上沒動。
老人轉身時,她看見對方眼角有亮的東西,但很快被皺紋吸了進去。
周慧敏彎腰從包裡掏出一支藍粉筆,蹲在畫框下方的地麵上。
粉筆劃過瓷磚的聲音很輕,像春天冰麵開裂。
"你......比我勇敢。"
七個字歪歪扭扭,最後一個"敢"字的豎鉤拖得老長,像條想遊向遠方的魚。
林野蹲下,鼻尖幾乎要碰到那些字。
藍粉筆的粉末沾在指尖,帶著點土腥氣。
她想起五歲那年,母親捏著她的手在黑板上寫"林野",粉筆灰落進她的領口,癢得她直縮脖子。
那時母親說:"要寫得方方正正,像人一樣。"
現在,這些歪歪扭扭的字,比任何方正規矩的筆畫都燙。
她沒擦。
晨光裡,周慧敏已經走了,玄關的腳步聲消失很久後,林野還蹲在那裡。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她摸出來,鏡頭對準地麵的藍字——
按下快門的前一刻,她忽然想起,昨天裝裱師傅說過:"亞克力封起來的東西,能保存很久。"
可有些東西,不需要封在玻璃裡。
比如此刻,瓷磚上的藍粉筆字,正在慢慢變淡——像春天的雪,像會融化的誓言,卻在融化前,在她心裡刻下了一道永遠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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