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去年冬天,周慧敏翻出她高中日記本,邊撕邊罵"沒出息"時的尖銳;想起十六歲生日,母親把染了紅發的她按在理發店,剪刀哢嚓剪掉及腰長發時的刺痛。
但此刻,她望著電腦裡周慧敏哼跑調的《小燕子》錄音,望著她舉著拍立得說"野兒好看"時眯起的眼睛,突然說:"這次,我不用她的傷,隻用她的"在"。"
展覽前夜,林野在書房翻出壓箱底的手稿。
《荊棘搖籃》的紙頁已經泛黃,第一頁寫著:"我是被荊棘紮大的孩子,每道傷口都刻著母親的名字。"她逐頁翻過去,忽然在某段旁批裡看見自己用紅筆寫的"救命"——那時她以為是憤怒,現在才發現,那些帶血的文字,全是向世界伸出的手。
她拿起紅筆鎮紙,輕輕壓在手稿上。
鎮紙是塊橢圓的鵝卵石,是去年江予安帶她去蘇州河撿的,磨得很光,像滴凝固的水。"謝謝你寫出來,"她對著空氣說,聲音輕得像怕驚醒誰,"但現在,我要寫新的了。"
新稿紙是周慧敏從舊辦公室帶回來的,邊角還印著"xx中學教案"的字樣。
林野握著鋼筆,筆尖懸在紙頁上方三秒,終於落下:《她也曾想溫柔》。
終章標題在紙上暈開墨痕,她頓了頓,又補了句:"我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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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自己的答案。"
次日清晨的陽光是被老掛鐘的滴答聲帶來的。
林野伏在書桌上打盹,鋼筆滾落在稿紙邊,新寫的半頁紙被風掀起一角。
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讓她驚醒,抬頭時隻看見周慧敏的背影——老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手裡攥著半支藍粉筆,正踮腳在黑板角落寫字。
"彆寫太久,累。"
七個字歪歪扭扭,"累"字的最後一橫拖得老長,像根怕她看不見的小旗子。
林野的眼淚砸在稿紙上,暈開兩團模糊的藍。
她沒追出去,隻是抽了張紙巾按著眼角,把那句話工工整整抄在新稿頁眉。
窗外,玄關那麵老黑板被風輕輕晃了晃,木板與牆麵碰撞的輕響,像聲遲到了二十年的應答。
上午十點的陽光漫過書桌,在《她也曾想溫柔》的稿紙上鋪了層金。
林野捏著鋼筆,筆尖懸在"終章"二字上方。
樓下傳來社區阿姨的吆喝聲,混著周慧敏和人打招呼的笑:"我家野兒在寫書呢。"她低頭看向新稿,墨跡未乾的標題在陽光下泛著暖光,像塊剛從心口掏出來的、帶著體溫的糖。
她吸了吸鼻子,筆尖終於落下。
稿紙發出細微的沙沙聲,與窗外的風聲、樓下的人聲、還有記憶裡那行慢慢變淡的藍粉筆字,一起融進了這個春天的晨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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