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不再茫然,像被誰按了記憶的播放鍵,嘴角甚至扯出個極淡的笑——林野從未在母親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鬆弛得近乎溫柔。
“媽?”她輕聲喚。
周慧敏的手頓住,瓜子殼從指縫裡掉出來,“啪嗒”落在瓷碟上。
她抬頭時眼裡有層霧,張了張嘴,最終隻是低頭繼續嗑,可節奏亂了,變成急促的“哢嚓哢嚓”。
林野退到廚房門口,看著母親的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與二十年前錄像裡的影子重疊——那時的周慧敏也這樣坐著,一邊嗑瓜子,一邊在紅本子上寫“優秀”“需努力”,而小林野趴在桌上,用蠟筆在草稿紙背麵畫歪歪扭扭的太陽。
“該讓更多人聽見這些聲音。”林野當晚在聲音劇場的公眾號發了征集令,標題是“母親的聲音標本:那些沒說出口的日常”。
私信像潮水般湧來:有位女兒發來母親織毛衣時竹針相碰的“嗒嗒”聲,說那是她高考前夜最安心的白噪音;有位老人自己錄了切土豆絲的砧板響,備注“我女兒說這聲音比鬨鐘靈,她聽見就知道早飯快好了”。
江予安來送博物館修複工具時,屏幕還亮著這些私信。
他俯身看了眼,指尖點在周慧敏的嗑瓜子聲頻譜圖上:“你媽這段不該隻是標本。”他聲音很輕,“聲音是活的,該有來有往。”
林野懂他的意思。
她重新架起麥克風,在《1998年的夜晚》末尾加了句輕聲的提問:“媽,那時候你想著什麼?”錄完後她笑自己傻——二十年前的周慧敏怎麼會回答?
可當她在深夜回放時,頻譜圖的褶皺裡突然浮出道細弱的波峰,像根被風吹斜的蘆葦。
“……想著她考上大學,我就輕鬆了。”
林野的鼠標“啪”地砸在桌上。
那聲音太輕,混著電爐的嗡鳴幾乎要消散,但確實是周慧敏的,帶著點江浙口音的軟,尾音還帶著點沒藏住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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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起高中晚自習結束,周慧敏在校門口等她,手裡永遠攥著包瓜子,見她出來就塞過去:“吃,補充腦力。”那時她嫌母親嘮叨,現在才明白,每顆瓜子裡都裹著句沒說出口的“你要走得遠些”。
她把這段完整的音頻刻進迷你唱片,用藍粉筆在卡紙上寫:“你嗑的不是瓜子,是你沒說出口的盼望。”清晨出門前,她把唱片和卡片放在周慧敏常坐的藤椅上,椅背還留著母親昨晚離開時的溫度。
傍晚回家時,藤椅上的唱片不見了。
林野蹲在地上找,發現它躺在茶幾底下,邊緣有半圈細細的刻痕,像是被指甲反複摩挲過。
玄關的老黑板上多了行字,粉筆灰簌簌往下掉,字跡歪歪扭扭,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野兒……我不該隻盼你走。”
她站在黑板前,手指輕輕碰了碰那些字。
粉筆灰沾在指腹上,像層薄雪。
風從窗戶鑽進來,老黑板晃了晃,“吱呀”聲混著客廳音響裡的《生活未完成》,像句終於說出口的“對不起”。
書桌上的《她也曾想溫柔》終章手稿攤開著,最後一頁還空著。
林野把寫著“你要走得遠些”的卡片壓進扉頁,稿紙邊緣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半行未寫完的句子:“原來愛不是……”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響,把後半句吞進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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