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掀起陽台的竹簾,遠處傳來麻雀的啁啾。
林野摸出兜裡的錄音筆,按下開始鍵。
砂紙聲、桐油浸潤木頭的滋滋聲、母親帶著顫音的"誰修船",還有自己加速的心跳,一起湧進麥克風。
她給這段錄音命名《補船人》,配文時手指在屏幕上頓了很久,最終敲下:"她終於不怕我走,是怕沒人留下。"
評論區的消息轟炸來得比預想中快。"我爸阿爾茨海默症總問我明天回不回家""原來父母的控製,是怕成孤兒""我媽把我婚戒藏了三年,說等我離婚了還給我"......林野翻到第十條時,手機突然被抽走。
江予安倚在門框上,屏幕光映得他眼尾發亮:"該睡覺了,林老師。"
她沒反抗,卻在躺進被窩時說:"我夢見我媽了。"
"嗯?"
"夢見她站在講台上,把紅筆鎮紙塞進我手心,說"這次,你批我"。"林野盯著天花板上的月光,"她的粉筆灰落我手心裡,暖的。"
江予安的手覆上來,掌心的溫度透過睡衣滲進她皮膚。"好夢。"他說。
但那個夢是在深夜來的。
林野看見二十歲的周慧敏站在講台上,馬尾辮紮得老高,紅筆在黑板上劃出利落的橫線。
然後鏡頭突然拉近,母親鬢角的白發漫過黑板,紅筆變成了棉簽,鎮紙變成了枚褪色的塑料戒指——那是她小學時用五毛錢在文具店買的,說要"嫁給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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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林野在書房擺好《荊棘搖籃》終章手稿。
陽光從百葉窗漏進來,在紙頁上切出金紅色的條痕。
她剛要提筆,門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周慧敏站在那裡,手裡攥著那枚塑料戒指。
戒指表麵的水鑽掉了三顆,露出底下發白的塑料。
老人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半個世紀的距離。
她把戒指輕輕壓在手稿首頁,塑料與紙頁摩擦的"沙沙"聲,像句遲了二十年的對不起。
"你......可以走。"周慧敏的聲音像片被風吹散的雲,"但彆......不回來。"
林野的喉嚨突然被什麼堵住了。
她望著母親渾濁的眼睛,那裡有她熟悉的執念,也有她從未見過的——放手。
她沒說話,隻是輕輕握住母親的手,把戒指收進書桌抽屜的最上層。
指尖觸到木片的瞬間,她聽見窗外老黑板"吱呀"一聲,像句終於成形的告彆,輕輕落在心上。
深夜,林野躺在黑暗裡。
抽屜的位置在左手邊,隔著兩層床單,她仍能"看"見那枚戒指的輪廓。
江予安的呼吸聲均勻地響在耳邊,可她的心跳卻越來越快。
她想起母親遞戒指時,指腹還沾著桐油的香氣;想起試航取消那天,老黑板上"2"被雨水暈開的圓;想起錄音裡母親說"誰修船"時,睫毛上掛的那滴沒掉下來的淚。
窗外的月光移到了床頭櫃,在抽屜把手上鍍了層銀。
林野伸出手,指尖輕輕貼住抽屜麵板。
有些話,或許該在天亮前說清楚。
有些路,或許該在黎明時啟程。
但此刻,她隻是望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聽著自己的心跳,等那聲終將到來的"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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