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調子她早忘了,卻在聽見的瞬間,想起幼時母親懷裡的溫度,想起月光透過紗窗落在床頭的銀斑。
她把這段殘頻母歌設為手機鈴聲。
次日接電話時,周慧敏正坐在窗邊剝毛豆。
鈴聲響起的刹那,老人的手突然停住,渾濁的眼睛慢慢睜大。
她張了張嘴,喉嚨裡滾出半句走調的哼唱:小月亮......
像被燙到似的,她猛地低下頭,毛豆撒了一地。
林野蹲下身撿豆子,看見老人泛紅的眼尾。
江予安的調令來得突然。
他舉著手機站在玄關,屏幕亮著外地修複任務·兩周,聲音裡帶著抱歉:這批戰時錄音......
我知道。林野打斷他,轉身從抽屜裡摸出u盤,裡麵有二十四小時居家音。她把u盤塞進他手心,有我媽敲杯子,有雨聲,有我打字......你要是聽困了,就當我在。
江予安的拇指摩挲著u盤外殼,笑了:
送他上車時,林野沒像從前那樣說我會想你。
她望著車尾燈消失在轉角,轉身往家走,路過文具店時頓了頓——從前江予安出差,她總要在黑板寫江予安出差第x天,今天卻連粉筆都沒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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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家門,周慧敏正站在餐桌旁,手裡端著杯溫水。
杯底壓著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麵用炭筆歪歪扭扭寫著:......野......在。
林野的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有點燙。
她抬頭看母親,老人正盯著她的臉,像在確認什麼,見她望過來,立刻慌亂地低頭擺弄杯墊。
林野把紙條疊成小方塊,放進胸口的口袋。
那裡貼著她的心跳,和周慧敏的字跡。
暴雨是在深夜來的。
林野被雷聲驚醒時,屋裡一片漆黑。
她摸出蠟燭點燃,暖黃的光裡,周慧敏正跪在地毯上,手裡攥著截炭筆,在黑板上畫圓。
她輕聲喊。
老人沒回頭,手腕懸在半空,炭筆在黑板上拖出一道灰痕。
又畫一圈,又一圈,圓圈層層疊疊,像年輪,像聲波,像所有試圖固定愛的徒勞。
林野想起外婆棉襖上的補丁,想起父親藏在漁具盒裡的釣魚線,想起風鈴裡那截被樹脂封死的銅絲——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把愛縫緊、係牢、封死,卻忘了愛本就該是流動的,像風,像水,像母親哼的走調的歌。
她拿起炭筆,在最大的圓圈中央寫下:不圓,也在。
周慧敏停下動作,轉身凝視黑板。
燭光在她臉上投下晃動的影,她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字,又慢慢畫了個圈,把字圈在裡麵。
燭火突然一跳,照亮兩雙含淚的眼。
林野摸出錄音筆,按下開關。
——隻有燭芯輕爆的聲,和窗外暴雨的嗚咽。
這一夜,無需言語。
閉環已成。
次日清晨,雨停了。
林野站在客廳裡,望著黑板上被濕氣暈染的灰環。
那些圓圈的邊緣洇開,像被水浸過的舊畫,模糊了,卻更溫柔了。
她伸手摸了摸板麵,指尖沾了點淺灰。
周慧敏端著熱粥從廚房出來,見她站在黑板前,輕聲問:餓了?
林野轉身,接過粥碗。
陽光透過窗紗灑進來,照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
黑板上的灰環,正慢慢滲進木頭紋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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