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還黏在鼻腔裡,林晚秋扶著陸承宇的手臂站在醫院門口,雨過天晴的風裹著桂花香撲過來,卻吹不散她後頸紗布下的灼痛。
“醫生說至少再觀察二十四小時。”陸承宇的手掌虛虛護在她腰後,聲音裡帶著沒褪儘的焦灼,“你後頸的二度燒傷——”
“青禾鎮檔案室的火是淩晨兩點燒起來的。”林晚秋打斷他,盯著自己纏著紗布的右腿。
火場裡為了追周慕雲,她被坍塌的房梁砸中了小腿,此刻每動一步都像有碎玻璃在骨縫裡碾,“周慕雲選這個時間,是算準了值班員換班的空當。他急著銷毀的,不隻是傘柄裡的東西。”
她抬頭望向天際,被雨水洗過的雲層正快速消散,露出一角青灰色的天幕。
“他手裡還有另一半芯片。”她摸了摸口袋裡密封的半枚焦黑金屬片,“那裡麵的資金流水,能串起十年前的易地搬遷款、五年前的鄉村公路項目,還有去年的生態茶園補貼——”
“劉隊已經調了高速路口的監控。”穿便衣的男人從停車場走過來,手裡晃著車鑰匙,“周慕雲的司機今早六點出現在鄰縣高速口,往雲棲山方向去了。那片山莊是他三年前買的,背山靠湖,隻有一條盤山公路能進。”他看了眼林晚秋的腿,“要不等支援到了——”
“不等。”林晚秋扯了扯嘴角,那抹笑比哭還澀,“我爸墜崖那天,也是這樣的陰天。他淩晨四點去檔案室查賬,說‘再晚一天,搬遷款就要被轉進私人賬戶’。”她攥緊陸承宇的手腕,指節發白,“現在離天亮還有七個小時,足夠周慕雲把芯片數據傳給境外。”
陸承宇沒說話,隻是把她的手往自己掌心按了按。
他西裝內袋裡的u盤還帶著體溫,那裡麵是承安建築二十年的“糊塗賬”——父親與周慕雲的資金往來、虛高的工程報價、用扶貧款衝抵的“谘詢費”,每一筆都像一把刀,要剜掉他從小到大信奉的“生存法則”。
“走。”林晚秋率先往停車場挪步,右腿拖著地,在水泥地上蹭出細碎的聲響。
陸承宇喉結動了動,彎腰把她打橫抱起來。
“放我下來!”她驚得去推他的肩膀,後頸的紗布蹭到他西裝領口,疼得倒抽冷氣。
“你現在連上車都要摔。”他低頭盯著她泛紅的眼尾,聲音軟得像團棉花,“就當……就當我自私一回,想多抱你一會兒。”
林晚秋的手指慢慢鬆開來,搭在他頸側。
那裡有道新添的劃痕,是火場裡為了替她擋落木劃的。
她想起三天前試婚戒時,他還笑著說“我這雙手,以後要給你係婚紗頭紗”,現在卻沾著炭灰和血,托著她的重量。
“承宇。”她輕聲喚他。
“嗯?”
“等周慕雲落網,等所有證據都釘死在卷宗裡……”她把臉埋進他肩窩,聞見熟悉的雪鬆香水混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我們去拍婚紗照吧。在青禾鎮小學門口,那排梧桐樹應該又高了。”
陸承宇的腳步頓了頓。
他想起前晚在火場裡,她渾身是煙味地從廢墟裡爬出來,手裡攥著半枚芯片,卻衝他笑:“我沒事,真的。”那時他才明白,所謂“執劍者”,從來不是站在光裡的人——是她把自己燒成了光,也要照亮黑暗裡的路。
“好。”他說,“我讓人把梧桐樹修剪乾淨,再在台階上鋪紅地毯。”
劉隊咳了兩聲,拉開後車門。
林晚秋被輕輕放進去時,瞥見後視鏡裡自己的模樣:臉色白得像張紙,額發沾著汗,右腿的紗布滲出淡紅的血。
可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劍刃。
車開上盤山公路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雲棲山的夜霧漫上來,車燈隻能照見前方五米的路。
林晚秋盯著導航上跳動的距離數,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傘柄的紅繩——那是母親臨終前編的,說“紅繩係傘,平安歸來”。
二十年前父親沒能回來,現在,她要替他把傘撐到最後。
“前麵有車!”劉隊突然踩下刹車。
一輛黑色商務車歪在路中間,後車窗裂著蛛網紋。
林晚秋的右腿撞在前座靠背上,疼得倒抽冷氣,卻看見駕駛座上歪著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喉間插著半截碎玻璃,血已經凝成深褐色。
“周慕雲的司機。”陸承宇湊過去看了眼車牌,“他滅口了。”
林晚秋的“真實之眼”突然刺痛——這是她過度使用能力時的預警。
她望著霧裡影影綽綽的山莊輪廓,看見二樓有盞燈閃了閃,是莫爾斯電碼的“sos”。
“他在求救。”她解開安全帶,“但境外勢力等不及了。”
陸承宇拉住她:“我去。”
“不。”她按住他手背,“你帶著傘裡的證據回車上,聯係省紀委支援。”她指了指駕駛座上的司機,“他手機裡有定位,周慕雲應該在頂樓觀景台。”
“晚秋——”
“我瘸了,但路直了。”她扯出個笑,從包裡摸出防狼噴霧彆在腰上,“你不是說要幫我找所有該找的嗎?現在,幫我守住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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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宇盯著她一瘸一拐走向山莊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
有個穿膠鞋的男人舉著竹傘衝進雨幕,說“我去去就回”;二十年後,有個跛腳的女人攥著半枚芯片走進霧裡,說“我替他走完剩下的路”。
他摸出手機,按下劉隊的快速撥號鍵:“調特警隊封鎖後山,周慕雲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