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從一位退休老教師多年前無意中錄下的一盤舊磁帶裡,恢複出的幾分鐘會議殘片。
錄音裡,一個沉穩而有力的聲音響起,是她的父親林建國:“扶貧款的發放,審批權絕不能下放。每一筆錢,都必須見到具體的人,見到真實的戶口本,見到完整的申請材料。這是底線。”
緊接著,是周德海略顯殷勤卻暗藏機鋒的回應:“老鎮長,情況特殊,上麵催得緊,有些偏遠山戶的材料一時半會兒補不齊。您看這樣行不行,您先簽個空白的授權單,我們回頭保證把流程補得滴水不漏。”
之後是一段長達十幾秒的沉默,壓抑得仿佛能聽到空氣凝結的聲音。
最後,一個清晰無比的、筆尖在紙上劃動的“沙沙”聲響起。
錄音結束。會議室裡落針可聞。
林晚秋緩緩抬起頭,目光如炬,掃過在場的每一位調查組成員:“各位同誌都聽到了。我父親當年簽下的,從來不是一份正式的項目批文,而是一份用於應急協調、要求後續補全手續的備忘錄。但是,有人把這份‘備忘’,當成了可以無限透支的‘許可’;把承諾的‘補錄’,變成了長達十年的‘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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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點,陳秘書腳步匆匆地推開門,臉上帶著一絲壓抑的興奮:“晚秋同誌,最新技偵通報!我們植入境外雲盤的誘餌程序被成功激活了!對方在淩晨四點試圖下載一份名為‘原始賬目備份’的文件時,觸發了我們的追蹤機製。ip定位顯示,操作設備位於本市cbd的‘環球中心’寫字樓a座17層——那正是承安集團名下的自有物業!”
他遞過平板,上麵顯示著更驚人的信息:“更關鍵的是,對方登錄雲盤所使用的賬戶,是陸振業私人郵箱授權的一個二級子賬號!”
陸家不僅沒有切割,反而正在午夜的掩護下,孤注一擲地協助周德海轉移、銷毀核心罪證。
林晚秋眼中寒光一閃,她沒有絲毫的意外,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步。
她果斷下令:“很好。命令技術團隊,立刻將一份我們偽造的、名為《海外資金洗白路徑詳圖》的加密文檔植入誘餌包,替換掉對方正在下載的文件。同時,給這份假文件設置一個自動銷毀的倒計時——七十二小時。”
她要讓這條上鉤的魚,帶著一枚定時炸彈遊回老巢。
傍晚五點四十分,暮色漸沉。
林晚秋的非工作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來自公用電話亭的匿名語音留言,號碼經過了三次虛擬跳轉,無法追蹤。
她點開,一個經過變聲器處理的、沙啞如磨砂紙的聲音響起,內容隻有短短一句:“你爸知道,但他選擇了閉眼。”
林晚秋拿著手機,立在窗前,久久未動。
她沒有去追查這條信息的來源,那不過是對手擾亂她心神的伎倆。
她轉身,從行李箱最底層,翻出那個被她封存許久的、父親的遺物箱。
箱子打開,裡麵除了那支英雄鋼筆,還有幾本翻得起了毛邊的專業書籍。
她拿起最上麵的一本,書皮上是燙金的四個大字——《中國共產黨章程》。
她一頁頁地翻過去,指腹感受著父親曾經無數次摩挲過的書頁。
終於,在第七十一頁,關於“黨員義務”的條款旁邊,她發現了一行用鉛筆寫下的、極淡的批注,字跡小而克製:
“若權柄成刃,持之者必先自剖。”
一瞬間,那封信,那段錄音,那句“選擇了閉眼”的匿名留言,所有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腦中轟然拚接完整。
她猛然醒悟——父親當年並非不知情,更不是同流合汙。
他是被困於那張由宗族、同鄉、上下級織就的、密不透風的人情牢籠之中。
他無力斬斷,又無法同化,最終選擇了以一種近乎自殘的沉默,試圖換取一個暫時的穩定,一個等待時機到來的可能。
他剖開了自己,將汙點與責任一並吞下,將一把乾淨的、未曾染血的劍,留給了未來。
留給了她。
輪回的終點,是她執劍的起點。
林晚秋緩緩合上書,眼神中的悲戚與迷惘被徹底滌蕩乾淨,隻剩下一種近乎殘酷的清明。
她拿起加密電話,撥通了陳秘書的號碼,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陳秘,通知下去。明天的聯合搜查行動,增加一項緊急任務——讓省廳立刻增派法醫專家組,攜帶最精密的設備介入。我要他們對從周德海老家後院起獲的那個水泥封死的焚燒桶,進行二次開封和殘渣深度提取。”
電話那頭的陳秘書愣了一下:“二次提取?我們不是已經確認過裡麵是焚燒文件的灰燼了嗎?”
“不夠。”林晚秋的聲音陡然壓低,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淬了冰,“我要知道,那些被燒成灰的‘文件’裡,到底有沒有,人體組織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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