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室的燈光白晃晃的，照得一切無所遁形。空氣裡彌漫著能量擾動後特有的焦灼味道，細聽還有低低的嗡鳴。陸棠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撐著那柄古劍的劍鞘，才沒讓自己徹底趴下。汗珠順著發梢、下巴，一顆接一顆砸在光潔的地板上，濺開小小的深色水暈。
她臉色煞白，胸口像拉風箱似的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喉嚨深處的鐵鏽味和灼痛。眼前發黑，耳朵裡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在晃蕩。
又失敗了。毫無懸念。
李不言讓她同時控製三股能量光絲，編織個最簡單的三角屏障。結果她精神根本顧不過來，三股能量互相打架、衝撞，最後炸開一小片能量亂流，反噬的力量震得她五臟六腑都錯了位，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一塌糊塗。”李不言的聲音冷得能結冰，聽不出半點情緒，“你的心神亂得像一鍋滾粥。三心二意，是控製能量的大忌。休息五分鐘，調整。”
又是五分鐘。陸棠幾乎能背出這流程了。
她沒力氣反駁，甚至連委屈的勁都提不起來。幾天的高強度折磨下來，人有點麻木了，或者說，是認清了現實——在這裡，就是不斷被撂倒，再咬著牙爬起來。
她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挪到牆邊，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下來，閉上眼睛。挫敗感像陰濕的藤蔓，纏得她喘不過氣。三股能量……真的可能嗎？她是不是壓根就沒這天賦？
就在意識快要被疲憊和懷疑淹沒時，腦子裡忽然毫無征兆地閃過母親筆記本上的一句話，寫在一個奇怪圖案旁邊：“心分三縷，意守中宮，如蓮開三瓣，根莖相連。”
當初看的時候，隻覺得雲山霧罩，莫名其妙。可此刻，在經曆了無數次控製失敗的捶打後，這句話像道刺目的閃電，猛地劈開了她腦中的混沌！
心分三縷，意守中宮……蓮開三瓣，根莖相連……
她好像……抓到點什麼了！
之前她總想用一股死力氣，強行把三股能量捏在一起，就像一個人非要一隻手同時按住三隻蹦躂的兔子，結果隻能是雞飛狗跳。
而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把主意識當成那個穩定不動的“中宮”或者“根莖”，然後分出三道同源但相對獨立的“意念”，去分彆牽引三股能量？就像蓮花，三片花瓣各自舒展，卻都長在同一根莖上？
這個想法讓她心頭猛地一跳，連帶著沉重的身體都似乎輕了一點點。
五分鐘一到，李不言的聲音像定時鬨鐘一樣響起：“繼續。”
陸棠深吸一口氣，撐著牆壁站起來，重新走回訓練區域。這次她沒有急著開始，而是再次閉眼，仔細揣摩著那句話裡的意味，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心神。
她不再強求意念死死地擰成一股繩，而是嘗試讓核心意識沉澱下來，像平靜無波的深潭中宮），然後，極其小心地，從這潭水中分出三道微弱的“漣漪”意念細絲），分彆探向那三個躁動的能量光點。
這感覺非常玄妙，對精神力的細膩程度要求更高，但方向卻截然不同。
第一次試，失敗。分出的意念太脆弱，剛碰到能量就被衝散。
第二次，失敗。三道意念強弱不一，能量立刻失衡亂竄。
第三次……
她屏住呼吸，全身心沉浸在這種奇特的“分心”狀態裡。核心意識穩如磐石，三道意念細絲則像最靈巧的手指，輕柔地搭上、引導著那三股桀驁的能量。
這一次，三股能量沒有立刻炸開！它們顫巍巍、忽明忽暗，卻真的跟著那三道意念的牽引，從她持劍的雙手和眉心她嘗試的第三個能量點）慢慢滲出，在她身前極其勉強地勾勒出一個三角形的框架！
那“三角”歪歪扭扭，光芒閃爍得像風中殘燭，眼看下一秒就要散架，但它確確實實、短暫地成型了！
一秒鐘……兩秒鐘……
就在快要撐到第三秒的當口，陸棠的精神力徹底見底，三道意念細絲同時崩斷，能量光絲“噗”地湮滅，三角屏障也隨之消散。
她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汗如雨下，整個人像剛從水裡撈出來。
可這一次，她眼睛裡沒有灰暗，反而亮得驚人！
她做到了！雖然隻有短短兩三秒，但她第一次真正同時引導了三股能量！結果仍是失敗，可過程天差地彆！她摸到門了！
李不言站在旁邊，沒說話，隻是看著她。臉上那副萬年不變的冷硬表情似乎融化了點，這次，破天荒地沒有立刻毒舌。
過了好幾秒，他才慢悠悠地開口，語調似乎比往常軟了那麼一丁點：“能量形態粗糙得沒法看，穩定性等於沒有。不過……”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陸棠那雙亮得過分的眼睛上，“……剛才引導能量的法子，有點意思。知道分念化形了，不是一味死扛。看來，腦子還沒完全鏽住。”
這大概是陸棠進這訓練室以來，從李不言嘴裡聽到的、最接近人話的一句評價了！
雖然還是裹著毒舌的外衣，但陸棠聽出了裡麵的那絲認可！她的拚命，她的琢磨，沒白費！
一股熱流猛地衝上心頭，把所有疲憊和沮喪都暫時壓了下去。
“謝謝……”她喘著粗氣，真心實意地說。
李不言轉過身，朝控製台走去，丟下一句：“今天到此為止。回去把剛才的感覺嚼碎了咽下去。明天，繼續練三角屏障，目標，撐五秒。”
“是！”陸棠的聲音帶著虛脫的沙啞，卻透著一股韌勁。
一點點微小的進步，像黑夜裡劃過的第一絲微光。它太弱了，還照不亮多遠的路，卻足以讓摸黑前行的人，心裡頭猛地一熱，知道方向沒錯，還能繼續走下去。陸棠清楚，前路依舊又陡又長，但這關鍵的一步，她總算邁出去了。母親留下的那些零碎字句，更像是冥冥中的一點陪伴，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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