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後，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灑在蘇清雅朋友家柔軟的地毯上。空氣裡彌漫著咖啡香和淡淡的甜點氣味。幾個相熟的家庭聚在一起，大人們低聲交談，孩子們在遊戲角堆著積木。
林楓坐在稍遠處的單人沙發上，看著思清和另外兩個男孩研究一套複雜的太空站模型。思雅像隻花蝴蝶，在幾個小女孩中間展示她裙子上的亮片。思柔則安靜地靠在媽媽身邊，小口啃著一塊餅乾。
表麵上看，一切都很和諧。但林楓能感覺到，有幾道目光時不時落在他身上，帶著不易察覺的審視和好奇。網絡上的風暴，顯然已經滲透進這個看似平靜的圈子。
“清雅，你們家林楓現在可是風雲人物了。”一個穿著香檳色連衣裙的女人笑著開口，她是某時尚雜誌的主編，姓梁，“前幾天那熱搜，可真夠嚇人的。”
蘇清雅端起茶杯，神色淡然。“謠言而已，已經讓律師處理了。”
“那是自然。”梁主編點頭，目光卻轉向林楓，“不過說真的，林先生看著就氣度不凡，以前在學校肯定是風雲人物吧？聽說理工科男生都多才多藝，林先生會不會什麼樂器？正好，我女兒剛買了架新鋼琴，還沒人好好試過音呢。”
她指向客廳一角那架嶄新的白色三角鋼琴，笑容得體，眼神裡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挑釁。周圍幾個人的交談聲低了下去，目光都聚焦過來。
這幾乎是將他架在火上烤。拒絕，顯得心虛，坐實了“無才”的標簽。接受，若隻是勉強彈奏一曲，也難免淪為笑柄。
思雅停止了和小姐妹的玩耍，睜大眼睛看著爸爸。思清也從模型上抬起頭，眉頭微蹙。思柔往媽媽身邊縮了縮。
蘇清雅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正要開口解圍。
林楓卻已經站了起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既沒有被冒犯的惱怒，也沒有急於證明的迫切。
“略懂一點。”他聲音平穩，走向那架鋼琴。
他在琴凳上坐下，修長的手指隨意搭在黑白琴鍵上，並沒有立刻開始。他閉上眼睛，似乎在感受著什麼，又像是在回憶。陽光勾勒出他沉靜的側影。
幾秒鐘後，他的指尖落下。
第一個音符流淌出來，清脆，乾淨，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緊接著，一連串流暢而複雜的音符傾瀉而出，是肖邦的《降e大調夜曲》。
起初，客廳裡還有細微的交談聲和孩子的玩鬨聲。但很快，所有的雜音都消失了。
那音樂不像是在演奏，更像是在傾訴。時而輕柔如耳語，時而激越如潮湧，情感飽滿而克製，技巧精湛卻不炫技。每一個音符都恰到好處，精準地敲擊在聽者的心弦上。
梁主編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慢慢轉為驚愕。她學過十幾年鋼琴，自然聽得出這絕非“略懂”的水平。這音準，這觸鍵的力度控製，這豐富的情感層次，沒有經年累月的苦練根本不可能達到。
其他客人也都屏住了呼吸，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坐在鋼琴前的男人。他微微低著頭，神情專注，仿佛整個世界裡隻剩下他和指尖下的樂章。這和他們印象中那個靠著妻兒上位的“軟飯男”形象，產生了巨大的割裂。
蘇清雅怔怔地看著林楓的背影。她知道他會很多東西，廚藝、編程、甚至一些冷門的知識。但她從不知道，他還會鋼琴，而且彈得……這樣好。這琴聲裡有一種她從未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深沉的孤獨與力量。大學時那個清爽陽光的少年，與眼前這個沉穩內斂、身懷絕技的男人，影像在她腦海中重疊，又分離，留下更深的迷霧。
思雅張大了嘴巴，忘了合上。思清鏡片後的眼睛閃閃發亮，小聲對旁邊的男孩說。“我爸爸。厲害吧。”語氣裡是藏不住的驕傲。
思柔不知何時鬆開了媽媽的衣角，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爸爸，小小的臉上滿是依賴和崇拜。
一曲終了。
最後一個音符在空氣中緩緩消散，餘韻悠長。
林楓放下手，指尖輕輕從琴鍵上移開。客廳裡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他轉過身，臉上依舊沒什麼波瀾，仿佛剛才那撼動人心的演奏隻是隨手拂了下灰塵。
“音色不錯。”他對梁主編點了點頭，語氣平常得像在評價一杯咖啡。
梁主編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她精心準備的試探，被他用絕對的實力輕描淡寫地擊得粉碎。
角落裡，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梁主編學鋼琴的女兒，激動地滿臉通紅，偷偷用手機錄下了後半段視頻。
聚會後續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投向林楓的目光裡，審視和好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掩飾不住的震驚和一絲敬畏。
回家的車上，思雅還在興奮地嘰嘰喳喳。
“爸爸！你彈鋼琴好像王子！比音樂老師彈得還好聽！”
思清認真地問。“爸爸，你彈的是肖邦的作品曲式編號9之2嗎？它的和聲進行很有特點。”
林楓開著車，從後視鏡裡看了兒子一眼。“嗯。耳朵很靈。”
蘇清雅坐在副駕駛，一直很安靜。她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忽然輕聲開口。
“你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這不是一個問句，更像是一句歎息。
林楓的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道路，沒有回答。
當晚，一段模糊但旋律動人的鋼琴視頻開始在一個小範圍的音樂愛好者圈子裡流傳。拍攝者，梁主編的女兒，配文隻有一句話。“今天被一位叔叔的演奏震撼到了，這才是真正的音樂。”
沒有人知道彈琴的人是誰。
但那雙在琴鍵上飛舞的、屬於男人的手，和那精湛絕倫的技藝，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開始悄無聲息地，蕩開新的漣漪。
有些證明，無需言語。
實力，自會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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