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燾垂首,語氣沉穩:“陛下,熊奴勢大,遼西守軍不足五萬,難以抵擋。臣以為,當務之急,需倚重塞北戍衛軍張庭赫。此人雖桀驁不馴,然手握五萬良駒,熟悉北疆地勢,若加封其爵位,許以重利,或可令其死守塞北,為朝廷解憂。”
「兵部右侍郎」李裕聞言,臉色驟變,猛地抬頭:“陛下!張庭赫此人,弑兄殺侄,目無君上,前日竟敢劫餉銀、辱大臣,若再加封,恐助長其囂張氣焰,日後更難收拾!”
林道煌也連連點頭,枯手緊握朝笏,聲音顫抖:“陛下,張庭赫若得勢,塞北恐成其私地,朝廷鞭長莫及,悔之晚矣!”
「正元帝」冷哼一聲,目光如電掃過二人:“悔之晚矣?若塞北失守,熊奴南下,爾等又有何麵目朝見太祖在天之靈?”
他情緒稍降,語氣稍緩,“張庭赫雖有劣跡,然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人。朕意已決,加封張庭赫為「鎮北侯」,領其兄「蒙古將軍」一職,賜印一枚,命其即刻領兵抗敵!”
群臣聞言,神色各異。李裕雙拳緊握,指節泛白,似要再諫,卻被身旁的周廷輕輕拉住袖角,隻得咬牙退下。林道煌歎息一聲,低頭不語,手中朝笏微微顫抖。
「首席軍機大臣」黃贇臉色未有絲毫變化,隻是看向側邊另一位「軍機大臣」張芝,張芝見他看來,麵上頓顯無奈之色。雲燾則微微一笑,拱手稱是,袍袖下的手指暗暗攥緊。
「正元帝」重坐龍椅,目光冷冽地掃過殿內,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朱璧永封王一事,暫且擱置,待北疆平定再議。今日朝會到此為止,諸卿退下吧。”言罷,他揮手示意,羅徵高聲唱道:“退朝——”
百官躬身退出,腳步聲漸遠。紫宸殿內,隻餘黃晟一人端坐,燭火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他低頭看向掌心,那道被龍椅鎏金鱗片刺出的舊傷隱隱作痛。
殿外風起,卷起太液池邊的落葉,隱約傳來金鈴細響,周廷上月足部得了瘡疾,踉蹌著走過池中過道,歎息聲未曾斷絕,已有了致仕的念頭,隻是他也不知道,脫了這層官帽官靴官袍,再去行賑濟災民之事,又有幾人願意順他心意了。
……
天色已近黃昏,永安禁城上空籠著一層薄薄的鉛雲,風聲漸緊,吹得太液池水波蕩漾,泛起細碎漣漪,夏秋時節,卻陡然降了些溫度。
「正元帝」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寢宮,推開鎏金雕花門,門軸吱吱作響,一股龍涎香混著脂粉氣息撲鼻而來,暖意融融。他此時褪下朝服,著一身玄黑便袍,袍角鎏金雲紋在昏黃宮燈下微微晃動,似有靈性。
寢宮內,「麗妃」鮑氏斜倚在紫檀雕鳳榻上,著一襲薄如蟬翼的細紗寢衣,肩頭半露,膚若凝脂,在燭光下泛著柔潤光澤。她手中輕搖孔雀羽扇,扇麵金絲顫動,映得眉眼間媚態橫生。
見皇帝入內,她忙起身,赤足踩在織金地毯上,十根玉趾雪白誘人,嫋嫋迎上前,聲音軟糯如蜜:“皇上今日朝會,怎的臉色這般沉重?可是那些老臣又惹您不快了?”
「正元帝」哼了一聲,甩袖坐到榻邊,鮑氏順勢跪坐下來,纖手搭上他的肩頭,指尖緩緩揉捏,力道輕柔中帶著幾分挑逗。他閉目靠在軟枕上,語氣透著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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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今日欲封朱璧永為「定南王」,賞他應得之功,誰知滿朝文武群起反對,一個個推三阻四,真是可笑至極。”
鮑氏聞言,眼波流轉,俯身貼近他耳畔,吐氣如蘭:
“皇上說得是,那朱璧永可是大寧的頂梁柱,若沒他,長江早被吳逆踏平,哪還有如今的勝果?臣妾聽說,他那黑雲重騎威震北地,水師橫掃江漢,實乃擎天之才。皇上想封他王位,那是天大恩典,那些大臣怎敢多嘴?”
她頓了頓,手指滑至他胸前,輕輕解開龍袍盤扣,伸出舌尖細細挑逗,聲音更低了幾分,“再說,朱璧永對皇上忠心耿耿,封了王位也不過是個虛名,哪來的‘尾大不掉’?依臣妾看,那些老東西不過是嫉妒罷了。”
「正元帝」睜眼瞥她,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腕,拉她坐到腿上,語氣帶了幾分戲謔:“你倒會說話,替朱璧永辯護得頭頭是道。朕還沒封賞,你就先替他求情了?”他手指挑起她下巴,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燭火映得他眼底幽芒閃爍。
「麗妃」咯咯一笑,身子軟軟靠過去,臉頰貼著他頸側,吐息溫熱:“皇上取笑臣妾了,臣妾哪敢隻替外臣說話?不過……”她話鋒一轉,眼睫低垂,聲音帶了撒嬌意味,“臣妾兄長在武昌也立了大功,守城數月,沒讓吳逆踏進一步。皇上既要封賞功臣,不如也給哥哥加個爵位,讓他風光風光,也好叫臣妾麵上有光呀。”
皇帝聞言,眉頭微皺,手上動作停下。他鬆開她,起身踱到窗邊,推開雕花窗欞,夜風卷著水汽撲進來,涼意刺骨。
他背對鮑氏,語氣陡然冷了下來:“鮑仲國?哼,他守武昌是職責所在,朕前番拜他將軍仍不知足?朱璧永卻是親統水師,破敵無數,兩者功勞怎可同日而語?朕看你是被這寢宮的香風熏昏了頭,連輕重都分不清!”
「麗妃」一怔,忙起身跟過去,衣裳輕輕掉落,又從身後環住他的腰,臉貼在他背上蹭了蹭,語氣軟得能滴水:“皇上彆生氣嘛,臣妾不過是隨口一說,您若覺得哥哥功勞不夠,就當臣妾沒提過。”
她踮起腳尖,唇輕擦過他耳廓,低聲道,“臣妾隻盼著皇上高興,那些大臣若不懂您的苦心,臣妾替您罵他們便是。”
黃晟終是不忍,徐徐轉過身,目光沉沉盯著她,半晌才冷哼一聲:“罵他們?朕何須你代勞?今日朝上,那幫老臣個個心懷鬼胎,李裕說封王壞了祖製,林道煌喊著國庫空虛,朕那堂叔還陰陽怪氣提什麼糧道異動,真是好大的膽子!若不是看在他們操勞多年的份上,早就拖出去砍了!”
他越說越氣,指尖敲著窗欞,咚咚作響,“朕扶持朱璧永,為的是大寧江山,他們卻隻想著自己的權勢地位,真是鼠目寸光,一群廢物!”
麗妃見他怒意未消,忙拉他回榻邊,柔聲細語:“皇上消消氣,那些大臣不懂事,您何必跟他們置氣?來,臣妾給您斟杯酒,壓壓火。”
她端起案上青玉酒盞,琥珀色瓊漿在杯中晃蕩,輕抿一口,俯身喂到正元帝唇邊,香氣混著酒意彌漫開來。
「正元帝」接過酒盞一飲而儘,怒意稍斂,摟著她躺回榻上,低聲道:“罷了,朕懶得跟他們計較。北疆的事還得靠張庭赫,朱璧永的事,哼,遲早要讓他們點頭。”
於是皇帝閉上眼,手指在她腰間遊走,寢宮內燭火搖曳,映得帳幔後影子糾纏不清。殿外風聲漸急,金鈴聲隱約響起,值守的小太監停止了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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