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其實馮銓所言,程光陽何嘗不知。
大明地方上的財政頑疾,已經十分嚴重,嚴重到想稍微做一點變動,都有可能引起劇變。
不過即便如此,程光陽還是不願意放棄自己的計劃,歎了口氣,低聲對眾人道:
“諸位,我知道我提出的方案,有些地方可能不切實際,想順利執行也不會太容易,但這總也比什麼都不做,任憑財政狀況繼續惡化要強。”
“關於賦稅製度的改革,除了想辦法讓各地的審計部門脫離地方,由戶部十三清吏司統一節製之外,我還有一些彆的想法,大家姑且一聽。”
“首先,朝廷要統一全國各地審計部門的審計流程、審計方式,賬簿格式,避免出現賬目混亂;這之後,要提高審計官員的官級品位、俸祿待遇、選拔門檻,不能什麼人都放進去;最後,還要增加巡按禦史的數量和巡查頻率,對各地的審計人員進行監督和追責,防止他們與地方主官沆瀣一氣,做假賬,損害朝廷利益。”
“至於在此過程中,地方主官會不會因此出現抵觸情緒,故意拖延征稅時間,不完成稅收任務,我也有一些應對的措施。”
見在場眾人不再說話,全都靜靜聽自己發言,程光陽繼續道:
“從今往後,每年各地征收的賦稅,多少起解上繳,多少留存府庫,朝廷應該根據不同州縣的實際情況,進行明文規定,朝廷該拿幾成,地方該拿幾成,彼此明明白白。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地方官想留多少就留多少,預算不夠,就胡亂加派。”
“如此一來,地方每年征稅征的越多,朝廷能拿的部分越多,地方能留存的部份也越多,至於地方留存的那部分,各級官吏可自行處理,朝廷不作乾涉。”
“這已經是默許他們給自己撈好處了,隻不過朝廷要多拿一點,他們要少拿一點,如果這樣,還是有人抵製新政推行,那就是故意和朝廷,和皇上,和程某,還有和在座的諸位作對!”
“到時候可就彆怪我心狠手辣了!”
程光陽說到這裡,眼睛眯成一條縫,聲音突然變得冰冷起來。
見程光陽態度如此堅決,一定要在各地執行賦稅改革,楊景辰遲疑了一陣,起身道:
“社長同誌的所作所為,乃是為了大明江山社稷,我們大家都能理解,可地方上的那幫貪官蠹蟲,他們敲骨吸髓慣了,未必能理解社長的苦心,所以社長剛才所說的那些計劃,我認為應該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
“嗯,載甫同誌說得不錯,這個我也考慮過。”
程光陽頷首道:“此事畢竟關係重大,自然不能一蹴而就,我準備先挑選一些州縣試點,看看能不能行得通,如果後續出了什麼問題,可以想辦法再整改,如果效果不錯,那便慢慢推廣至全國。”
聽到程光陽準備挑選州縣,試行賦稅改革方案,眾人心中都很好奇,不知道他準備先在哪裡試點。
程光陽也不隱瞞大家,接著開口道:
“今日在座的各位,基本上不是來自湖廣,就是來自山東,還有就是像我一樣,來自福建,所以試點的地區,我準備先從這三個省份開始,如此在當地遇到的阻力,可能會小一些。”
“各位在這三省之中,倘若有關係不錯,信得過的州官縣官,可以告訴我,我會優先在他們那裡試點,屆時如果能試點成功,我馬上奏請皇上,提拔他們的官職,這可是他們平步青雲的好機會。”
雖說明代官員有地域回避製度,不過湖廣、山東、福建三省,肯定有互相到對方那裡去做官的人,這個不用多言。
聽完程光陽的話,在場的眾人不免有所意動,經過短暫地考慮,很快有人向程光陽推薦起了人選。
“社長,我有一個同鄉,如今正好在你們福建泉州惠安縣做知縣,社長若要挑選地方試點,我可以書信一封,為社長聯絡。”
“社長,我認識一個朋友,與我一樣都是楚人,聽說他馬上就要調到山東兗州做官了,我也可以為社長聯絡。”
“很好……”
見眾人接連表態支持自己,程光陽對今後的要做的種種大事,頓時信心大增,笑著道:
“改革賦稅製度,隻是我新政計劃的第一步,這一步若是能順利完成,接下來我還有更多的計劃,準備付諸現實。當然,這一切隻靠我自己,肯定是做不成的,還需各位鼎力相助。”
眾人聽了這話,紛紛笑著道:
“我等能有今日,全都仰仗社長提拔,能為社長做事,乃是我等的榮幸。”
“不錯,我們和社長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為社長做事,就是為我們自己做事。”
程光陽滿意地點了點頭,本打算就此散會,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繼續開口對眾人道:
“對了,當初興明社剛剛成立時,我曾答應大家,今後會在兩京十三省,廣開分社。可惜後來因為各種阻礙,此事始終未能完成,如今條件已經成熟,我看可以重新考慮這件事了。”
“浙江那邊,不久前彥演同誌來信,說他處理公務之餘,已開始著手在當地創建分社。聽聞興明社要開分社,當地有不少文人士子踴躍報名,還有不少人主動捐款,彥演那邊基本不缺經費。”
“浙江的經驗,我看可以推廣到其他省份,比如山東、湖廣、福建,此事各位同誌下來好好考慮一下,有什麼合適的方案和提議,等下次開會的時候,可以主動向我彙報。”
說到這裡,程光陽笑了笑,“醜話先說在前頭,到時候我可能會點名,讓你們中的一些人向我彙報,要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那就是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可彆怪我以後故意給他小鞋穿。”
程光陽雖是笑著說完這段話的,不過在場的眾人,卻沒人敢不當回事,齊聲道:
“社長放心,關於開分社之事,我等下來,一定會好好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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