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
沒有上下,沒有左右,隻有永恒的、失重的墜落感。像是在一個被砸碎了所有指針的時鐘內部,跌向一個永不抵達的鐘擺儘頭。
感官被剝奪,又被強行塞入過多無法處理的信息。時間碎片的鋒利邊緣刮擦著意識的屏障,空間褶皺如同濕冷的舌頭舔舐著不存在的皮膚。我“看”到城市的霓虹在黑洞內部燃燒,“聽”到嬰兒的啼哭與超新星爆發的轟鳴譜成扭曲的交響,“聞”到玫瑰的芬芳混合著鐵鏽與虛無的惡臭。
唯一真實的觸感,來自右手——依舊死死攥著那截暗金色的、已經偏移了角度的斷劍劍柄。它不再冰冷刺骨,反而變得滾燙,仿佛內部有某種機製被強行激活,正在抗拒著這違背其“終結”宿命的偏轉。劍柄上的鏽蝕碎屑不斷剝落,露出下麵更加深邃的、流動著暗紅光澤的金屬質地,像凝固的血液。
左臂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深灰色的材質表麵,那些內嵌的暗紋如同過載的電路,閃爍著不穩定的、混亂的光芒。強行撬動“終末之舵”,引導那股足以湮滅星辰的規則洪流偏轉,代價遠超想象。它內部那沉凝的律動變得急促而紊亂,像一台瀕臨解體的引擎。
意識在信息的風暴中飄搖,如同暴風雨中的舢板。我能感覺到“否決”的邊界在模糊,“校正”的餘燼近乎熄滅,連我自身那“混亂錨點”的本質,都在這超越極限的衝擊下變得麻木。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渙散,被這規則的亂流徹底同化時——
一股微弱卻堅韌的牽引力,從左臂深處傳來。
不是指向某個具體方向,而是指向一種……秩序。一種與這片絕對混沌截然不同的、相對穩定的規則結構。
是左臂在憑借它與某種更深層規則的連接,本能地尋找著“落腳點”?
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將殘存的意誌全部集中,跟隨著這股牽引。
墜落感開始減弱。
周圍瘋狂閃爍、扭曲的色彩和碎片,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緩緩撫平。尖銳的噪音逐漸低沉,化為一片低沉的、持續的嗡鳴。
腳下傳來了實感。
不是之前混沌中那變幻莫測的“地麵”,而是堅硬、粗糙、帶著細微顆粒感的觸感。像是……水泥地?
我踉蹌了一下,單膝跪地,右手依舊死死握著那滾燙的斷劍,左臂傳來的劇痛讓我幾乎直不起腰。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喉嚨裡全是血腥味和規則碎片的辛辣感。
抬起頭。
視野逐漸清晰。
我愣住了。
這裡……是……
一個房間。
一個極其普通,甚至有些過於尋常的房間。
大約十平米左右,刷著廉價的白色牆漆,有些地方已經泛黃、起皮。頭頂是一盞老式的、蒙著灰塵的日光燈管,發出穩定而昏暗的光。身下是粗糙的水泥地麵,積著薄薄的灰塵。房間裡空空蕩蕩,隻有角落裡堆著幾個印著“xx飼料”字樣的、癟了的蛇皮袋,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陳舊的穀物黴味。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現實的味道。是灰塵、老舊建材、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城市夜晚特有的低沉喧囂混合在一起的氣息。
沒有扭曲的管道,沒有詭異的色彩,沒有規則的亂流。
這裡……是現實世界?
我……回來了?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