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字出口的瞬間,世界變成了慢動作。
不是我的反應變快了,而是那股來自陰影人形的冰冷力量,像無形的膠水灌滿了每一寸空間。老人的怒吼、螺絲頭體內過載的嗡鳴、甚至遠處廢墟回聲裡火焰劈啪的爆裂聲,都被拉長、扭曲,變成一種非人的、令人作嘔的背景噪音。
真正的威脅是寂靜——是那道跨越時空界限、直刺而來的冰冷凝視。它沒有形態,沒有質量,卻比任何實體攻擊都更致命。它要凍結的不是身體,而是存在本身,是將我們從這個時間點上直接“抹除”。
而我那該死的左臂,在這股同源卻更龐大的力量刺激下,終於徹底撕下了“休眠”的偽裝。
“呃啊啊——!”
劇痛不再是來自手臂,而是源於靈魂深處。那感覺就像有人把燒紅的烙鐵塞進了我的骨髓,又往裡澆了一瓢滾油。冰冷死寂的外殼被從內部暴力撐開,水晶般的質感下,那片微縮星空以前所未有的瘋狂速度旋轉、燃燒!混亂的線條不再是靜電火花,而是變成了咆哮的雷霆;秩序的鎖鏈不再是虛影,而是凝成了實質的、帶著倒刺的冰冷金屬,與雷霆瘋狂對撞、絞殺!
林薇的星光被這兩股失控的洪流瞬間淹沒,隻來得及傳遞出一絲尖銳到極致的警示,便黯然沉寂。
規則解讀過載崩潰):檢測到高位格同源能量衝擊!左臂規則結構完整性急劇下降!混合能量平衡徹底失控!林薇意識碎片校正力)信號丟失!載體王強)精神臨界過載!啟動最終應急預案……釋放……
釋放什麼?!我他媽不想釋放任何東西!
但控製權早已不在我手中。左臂自己抬了起來,不再是人類的動作,更像是一台失控的、充滿毀滅欲望的機器完成了瞄準。手臂表麵的水晶材質下,星空不再是流轉,而是爆炸!無數星芒如同超新星般噴發,混亂的雷霆與秩序的鎖鏈不再是內鬥,而是扭曲地、違背常理地融合成一股渾濁不堪、散發著毀滅氣息的灰暗洪流!
沒有聲音。沒有光。
隻有一片絕對的、吞噬一切的虛無,從左臂前方噴湧而出,如同決堤的冥河,迎上了那道冰冷的抹除力量。
兩股性質相近卻目的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慢動作的世界裡,無聲地撞在了一起。
沒有爆炸的巨響。
隻有一種更深的、令人靈魂顫栗的湮滅。
碰撞的中心,空間本身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布滿詭異幾何裂紋的漣漪。漣漪所過之處,那些燃燒的廢墟“回聲”、那些穿梭的守夜人虛影、甚至那些由凝固閃電構成的書架,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痕跡,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不是摧毀,是徹底的、從存在層麵的刪除。
“哢嚓——”
我聽到了一聲清晰的、來自左臂內部的碎裂聲。不是骨頭,是更本質的、規則結構崩壞的聲音。劇痛瞬間達到了頂峰,眼前一黑,幾乎昏厥。
但那股來自陰影人形的冰冷力量,也被這自殺式的、混亂到極點的反擊,硬生生阻滯了一瞬!
就這一瞬!
“走!”老人乾枯的手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力量,抓住我的右肩,猛地將我向後甩去!同時,他另一隻手將那隻剩半截的手杖,狠狠插向地麵!
“以殘軀為引,喚舊日之痕——定!”
他口中噴出一口暗紅色的血霧,血霧融入手杖,那半截手杖驟然亮起刺目的、如同垂死夕陽般的紅光!紅光並非擴張,而是向內收縮,在我們三人周圍強行劃定了一個直徑不足三米的、搖搖欲墜的穩定孤島!
外界,湮滅的漣漪與冰冷的力量還在肆虐,將一切化為虛無。而我們所在的這小小孤島,在老人以生命為代價的支撐下,如同暴風雨中的最後一片樹葉,劇烈震顫,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傾覆。
螺絲頭體內的螺栓發出一連串瀕臨解體的哀鳴,它猛地伸出所有探針,刺入地麵如果那還能稱之為地麵的話),瘋狂輸出著微弱的穩定能量,輔助著老人的結界。“規則壁壘強度持續下跌!預計完全崩潰時間:十秒!九!”
我癱在冰冷的“地麵”上,左臂徹底失去了知覺,不再是冰冷或疼痛,而是一種……空洞。仿佛裡麵的星空、雷霆、鎖鏈,所有的一切,都在剛才那一擊中徹底燃燒殆儘了。手臂表麵覆蓋著一層灰敗的、如同燃儘後的灰燼般的物質,隱約還能看到下麵水晶的質感,但內部已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林薇……徹底沒動靜了。
“八!七!”螺絲頭的倒計時如同喪鐘。
陰影人形似乎因為攻擊被阻而“怔”了一下,那片旋轉的“空無”麵孔轉向我們所在的孤島,再次抬起了“手”。這一次,凝聚的力量更加恐怖,周圍的“回聲”景象開始大麵積崩塌,仿佛整個峽穀都無法承受它的存在。
完了。
這次真的完了。
老人半跪在地,臉色金紙,插在地上的手杖發出的紅光正在急速黯淡。他已經油儘燈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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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絲頭的倒計時到了“五!”
就在這絕對的絕望中——
我那如同死灰般的左臂,最深處,那絕對的黑暗裡,突然跳動了一下。
不是星芒,不是力量。
是一種……律動。
如同心臟起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