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劉江就醒了。肩胛的傷口依舊隱隱作痛,但比起前幾日已經好了許多。他推開窗,晨露帶著草木的濕氣撲麵而來,遠處傳來家丁們整齊的腳步聲——趙忠已經按他的吩咐,帶著人開始晨練了。
“少爺,該換藥了。”春桃端著藥碗進來,看到他站在窗邊,連忙上前,“李郎中說您還得靜養,不能累著。”
“換完藥,去叫趙大哥來。”劉江接過藥碗,仰頭灌了下去,苦澀的藥味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裡,“今天我要去看看院牆。”
春桃急了:“少爺,您這身子……”
“沒事。”劉江放下碗,拿起拐杖,“院牆的事,耽誤不得。”
半個時辰後,劉江拄著拐杖,趙忠跟在身側,兩人沿著大院的圍牆慢慢走著。劉家大院占地十多畝,院牆是用黃土夯實的,高三丈,周長近百丈,圈住了前院、內院、庫房、菜園和西跨院。
“這牆是十年前修的,當時請了縣裡最好的瓦匠,說是能防住野獸和小毛賊。”趙忠指著牆麵,低聲介紹,“您看這夯土,當時摻了糯米汁,還算結實。”
劉江卻沒說話,隻是伸手摸了摸牆麵。夯土確實堅硬,但表層已經有些剝落,露出裡麵鬆散的黃土。他彎腰撿起一塊碎石,往牆上一砸,“啪”的一聲,竟砸出個小坑,簌簌落下幾片土渣。
“結實?”劉江冷笑一聲,“黑風寨的土匪要是帶幾架雲梯,這牆撐不過半個時辰。”
趙忠的臉微微一紅。他知道這牆不算堅固,卻沒想過少爺會看得這麼透徹。
兩人往前走,來到大院的正門。大門是兩扇厚重的木門,包著一層鐵皮,門環是黃銅的,看著很氣派。但劉江湊近一看,鐵皮邊緣已經鏽蝕,門板上還有幾個深淺不一的凹痕——是前幾日土匪用斧頭砍的。
“這門看著沉,其實內裡的木筋已經鬆了。”劉江用拐杖敲了敲門板,發出空洞的響聲,“真要是被人用撞木猛撞,最多十下就得散架。”
趙忠點頭:“前幾日多虧了弟兄們用頂門杠死死頂著,不然……”
“不然門早就被撞開了。”劉江接過話頭,目光轉向門兩側的箭樓。箭樓是兩層的木樓,高約四丈,探出牆外半丈,本是用來了望和射箭的。但此刻箭樓的窗戶窄小,木質欄杆已經朽壞,二樓的地板踩上去“咯吱”作響。
“站在這裡,能看到多少範圍?”劉江登上箭樓,扶著欄杆往外看。視線被近處的槐樹擋了大半,隻能看到門前五十步遠的地方,兩側的牆角更是完全看不見,形成了大片盲區。
“確實有死角。”趙忠站在他身後,有些汗顏,“前幾日就有土匪想從東側牆角爬牆,多虧了巡夜的弟兄發現得早。”
劉江沒說話,隻是默默記下各處的缺陷:土牆易攀爬、大門抗撞性差、箭樓視野受阻且防護薄弱、牆根處無任何障礙……這些問題,在小規模土匪襲擾時尚能勉強應對,若遇上有備而來的流寇,或是裝備精良的軍隊,簡直是致命的。
兩人繞著院牆走了整整一圈,劉江的額角滲出了冷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急的。這院子,遠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安全。
回到內院的樹蔭下,劉江讓趙忠取來紙筆,趴在石桌上,憑著記憶畫出大院的輪廓,又在上麵圈圈點點。
“趙大哥,你看。”劉江指著圖紙,“這院牆,必須立刻包磚。”
“包磚?”趙忠吃了一驚,“那得多少銀子?咱們這院牆周長近百丈,光買青磚就得……”
“銀子的事我來想。”劉江打斷他,語氣堅定,“不光要包磚,還要在牆外側每隔五尺砌一道凸起的‘馬麵’——就是向外突出的矮牆,這樣射箭時能護住兩側,沒有死角。”
他在圖紙上畫了個突出的方塊:“馬麵和箭樓之間,要打通幾個傾斜的射擊孔,既能射箭,又能擋箭。”
趙忠盯著圖紙,眉頭緊鎖:“這樣一來,工程怕是不小……”
“不止這些。”劉江又在大門外畫了一道線,“大門外要挖一條壕溝,寬兩丈,深一丈,暫時先不注水,溝底埋上削尖的木樁。溝上平時搭木板,遇襲時就抽掉木板,變成第一道障礙。”
“壕溝內側,再立幾排拒馬。”他畫了個交叉的木架,“就是用硬木做的架子,上麵釘滿鐵釘,能擋住騎兵衝鋒,也能遲滯步兵。”
“還有這大門,必須重做。”劉江圈出大門的位置,“內裡用鐵筋做骨,外麵包三層鐵皮,門後再加兩道暗栓,從裡麵鎖死,就算用撞木也撞不開。”
“箭樓要加高一層,換成磚石結構,窗戶改成能開合的箭窗,地板鋪鐵板,防火又堅固。”
他一邊說,一邊畫,語速越來越快,眼神越來越亮,仿佛已經看到了改造後的堅固堡壘。趙忠站在一旁,從最初的震驚,到後來的專注,再到此刻的若有所思。
這些想法,他聞所未聞,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道理。馬麵能防死角,壕溝和拒馬能遲滯敵人,鐵門和磚石箭樓更結實……每一條,都直指之前發現的缺陷。
“少爺,這些……真能成?”趙忠忍不住問,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能不能成,試過才知道。”劉江放下筆,看著趙忠,“趙大哥,你是老兵,你說要是這院子改造成這樣,再遇上黑風寨那樣的土匪,勝算有多少?”
趙忠沉吟片刻,眼神漸漸亮了:“若是真能按少爺說的改,彆說黑風寨,就是再來兩倍的人,也彆想輕易進來!”
“那就好。”劉江鬆了口氣,揉了揉發酸的肩膀,“這些事,要儘快動工。你先去打聽一下清源城有多少青磚、硬木和鐵匠,報個價給我。人手不夠就從佃戶裡雇,工錢從優。”
趙忠重重點頭:“屬下這就去辦!”
看著趙忠匆匆離去的背影,劉江靠在石凳上,長長舒了口氣。改造防禦的方案已經有了,但他知道,最難的還在後麵——銀子。
包磚、挖溝、造門、建箭樓……哪一樣都要花錢,而且是大筆的銀子。家裡剩下的兩千多兩,恐怕隻是杯水車薪。
他抬頭看向天空,朝陽已經升起,金色的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斑駁陸離。
“看來,得想辦法弄點錢了。”劉江低聲自語,眼神裡閃過一絲狠厲。
亂世之中,光有防禦工事還不夠,還得有足夠的錢糧支撐。他不僅要守住這個院子,還得讓這個家在絕境中,活得更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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